嫂子已经和离,他再有想帮兄长的心,也不能为着个称呼坏了嫂子在人前的名声。陈檖只好把后头的字咽回去,正儿八经行个平辈礼,如旁人那般称呼,称呼……
陈檖陷入沉思。
对啊,他该怎么称呼?
嫂子比他年长,他要像棠蔚那样喊姐姐吗?还是学别人喊棠姑娘?不不不,这也太见外了,在他这儿嫂子跟他还是一家人呢。
于是:“嫂嫂!”
陈檖很光棍地想,他就喊了怎么着,有本事打他啊。
见棠袖抬起手,似乎真要打他,陈檖忙噔噔噔后退几步,讨好地道:“怎么了嫂嫂,有哪里不对吗?”
陈檖都做好改口的准备了,孰料棠袖抬手扶了扶玉钗,很淡定地说没有。
嗯?
“没有”?
没有!
陈檖大喜。
他就知道他跟嫂子还是一家人!
这边陈檖兀自高兴,把从船头顺来的凳子放好,坐着跟棠袖说话,那边楼上但凡听见他喊嫂嫂的公子贵女们则都恍然大悟,果然江夏侯还是有跟前妻复合的打算,否则陈檖哪敢在外面这么喊?
而且好像今天棠袖过来,其实是受邀带妹妹相看的?
自觉真相了的公子们收回向下张望的目光,心中暗暗遗憾;贵女们也很快把注意力从棠袖身上转移到棠褋身上,互相询问是谁家郎君对棠褋有意。
画舫逐渐热闹起来。
便在这热闹间——
“噗通!”
落水声响亮极了,楼上的人当即全看了过来。
还没看清是谁落水,就听第二声“噗通”,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大喊:“嫂嫂!”
陈檖猛地扑到栏杆上,好险止住也跳下去的念头,焦急地往下望。
流彩同样惊了惊。
然后迅速反应过来,一面使人去顶层查发生了何事,一面派人赶紧去取备用的衣物。同时不忘让人把画舫的丫鬟婆子全叫过来围住此处,以免被外男看到两位小姐的身子。
外男自然包括陈檖。
被请到数丈之外的陈檖只能来回踱步,暗自焦灼。
等公子贵女们匆匆赶至,尚未来得及询问,就见此处被团团围住,包括栏杆和水面上方也全用竹竿和布料挡得严实,别说人影了,连点水浪都看不到。
只能听得水声接连不断地响起,而后是女声指挥身强力壮的婆子上前搭把手,一切有条不紊。
接着是数道呼喊声说上来了上来了,不多时,遮挡用的布料被撤下,两人皆平安上岸。
此时已得知是棠褋先行落水,才有棠袖跟着跳下去救棠褋的贵女们刚要近前慰问,就听方才那女声压低,絮絮说了好些话,似乎在禀报棠褋落水的缘由和经过。
“是吗。”
这么两个字被陈檖耳尖地听见,他脚步登时一顿。
陈檖心道坏了,要出事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围拥着的丫鬟婆子们散开,棠袖从中缓缓步出。
她披着深黑大氅,头上身上皆在往下滴水。玉钗不知何时少了支,青丝松散,仪容十分不整。
可此时没人注意她不整。
只见她先睨了眼发起人家的那位郎君,许是觉得他在棠褋落水后的一系列举措还算能说得过去,便略过他,停在一位贵女的身上。
她扫了扫这贵女,语气平淡。
“就是你明知郎君对我妹妹有意,吃醋推我妹妹落水?”
这贵女早在推完棠褋,紧接着望见棠袖居然跳下去救棠褋时,就脸色倏地煞白,现在能出现在这里,还是流彩吩咐婆子将其带下来的。
听到棠袖的话,贵女惊恐不已,不住摇头,嘴唇颤抖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棠袖弹弹指尖的水。
若非棠褋从顶层掉下来的途中刚好让她看个正着,否则等她得到消息再去救,怕是已经迟了。
她是无惧人言,放浪形骸不错,可她从没想过让棠褋也被人指指点点。
棠府有她一个顶着就够了。
于是点点头:“很好。”
然后上前几步,一脚把贵女踹下画舫。
……
画舫一事传到陈樾耳里时,陈樾正在启祥宫觐见。
旁边还有皇帝同时召见的另外几位大臣,其中包括了一名言官。
这言官可不是先前当着陈樾面骂棠袖的那位。不过其跟先前那位不相上下。
因为牵扯到好几家勋贵,尤其其中一家还正好杵在自己跟前,皇帝当先看了看陈樾,才让秉笔太监常云升细说,并未刻意避开大臣们。言官旁听着旁听着,少顷浑身一震,两眼放光。
此事表面是少女之间争风吃醋,可倘若掰开来细细咂摸,便是江夏侯后宅不宁,方才使得江夏侯夫人如此枉顾礼法。
后宅不宁即为江夏侯败笔,江夏侯总算落在他手里了!
遂等常云升说完,言官立马一个箭步上前,开口道:“启禀陛下,曹大家《女诫》有言:‘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臣以为,江夏侯夫人此番行径,正是无德、无言、无容、无功之体现,当为……”
说到此处,言官忽然觉出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