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烟也不是没被人当着面儿讥讽数落过,多数时候也只是胆小怕事的忍让,再叽叽咕咕几句,也没能耐骂回去。
但这次傅少安这般直白的说她,分明她已听过比这更难听更伤人的话,可胸中郁气虬结,她猛然双眸圆瞪,回嘴道,“我不想要!”
她是软糯的性儿,即使瞪人,也看不出气势,俏生生的脸鼓的像包子,檀口丰润,有种惹人心痒的嗔态。
傅少安一耸眉,微弯腰离近了看她。
沈清烟也不想他忽然低头,立时矮了一截,哪还有刚才的勇气跟他交板,颤着身怯怯的往旁边退。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傅少安看着她的脸,惊叹不已,道,“小童莫怕我,你有这等容颜合该让世人观赏,我断不会让你没落。”
沈清烟无促道,“……我都说不愿意了。”
她朝庆俞求救。
庆俞忙上前道,“表少爷,何必强人所难?”
傅少安将手中的画卷铺展开,里面有各色美人,或端庄大气、或妖艳浪荡,看的沈清烟叹服,这傅世子画出来的人物可真唯妙唯俏,而且她没见这美人图上画了什么不好的,若她真被画上去,也不见得是坏事。
她又有刹那心动。
“小童若愿意了,可来飞香阁找我,”傅少安慢吞吞的收好画卷,踱步离去。
沈清烟扭头问庆俞,“庆俞小哥不是说,他的美人图里都不是良家女子,可我看那图里的女子衣着都甚妥帖,形容举止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怎么就不是良家了?”
庆俞咳一声,回她,“这些女子多是歌舞伎、烟花柳巷出身。”
这都是贱籍,确实不属普通良家。
沈清烟抖了下睫,她姨娘也是歌姬,姨娘也不是良家女子,要真的论起来,她还是外室子,身份不明,她跟京里的权贵子弟相比,她更低贱。
那美人图也不能把她画上去,她本来就低微了,再画上去,若真像傅世子说的名扬四海,若传到京里,岂不是更让她抬不起头。
院里起风了,眼看着要下雨,庆俞招呼她进屋,一日便这么过去。
隔日下起小雨,顾明渊仍然出门去了,下午雨停了,沈清烟抱着布老虎在院里转悠,孤零零的,庆俞在睡觉,他夜里得醒着守门,临睡前叮嘱她,不能出去,若傅少安再进院子,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跟他走。
沈清烟一个人跟布老虎玩,玩了有一会儿,忽听院子里啪嗒一声,她只见地上掉了半块银子,急忙走近拿起来,细着嗓音问谁掉的,没人回她。
沈清烟便拿着银子撒不下手,都没人要的,可以是她的吧……
还未及想别的,她又听见啪嗒响,再一看,不远处又掉了块银子,她噔噔跑近,捡起来再问是谁扔的,可也没人理她。
沈清烟攥着两块银子一时犹疑,可很快地上又落了块银子,她就顾不得许多了,跑近去捡银子,地上越来越多,她跟着捡的不亦乐乎,还喜滋滋的想着,谁这么傻,不要银子,都给她白捡了。
她一路捡一路出了院子,直左拐进附近的一条幽径,她的小荷包塞满了捡来的银子,实在装不下了,她赶忙要跑回去再拿个小袋子来装,可一
回头就见傅少安站在不远处,他轻摇着折扇过来,这么冷的天,他扇出来的风忒冷,沈清烟直退了几步,讪讪道,“傅、傅世子怎么在这里?”
傅少安手指着她荷包里的银子,“这些银子是我的,小童全自个儿捡去了,总得给我赔偿。”
沈清烟想倒出银子还给他。
“我不要银子,要赔偿,”傅少安收起折扇别到腰间,负手到身后,浅笑道,“小童把自己赔给我可好?”
“不、不好,我是少爷的书僮,不能跟别人的,”沈清烟急忙摇头。
傅少安笑道了句,“虽是蠢钝,倒有情痴。”
沈清烟有点怵他,银子也不敢要了,解了荷包飞快塞他手里,想绕过他跑回院子。
但被他伸手给拦了回去,他端视着她的脸,“你父母亲人可都尚在?”
沈清烟是乔装出来的,自然不可能跟他说真话,眼珠左转右转,“都没了。”
傅少安歪一点头,“你这小童撒谎成性,没法让人信。”
他探手要摸她的脸。
沈清烟畏惧的避开,“你干、干嘛?”
“我看看这脸是不是真的,”傅少安道,他直起了背,眼眯住,“你不是男人吧,你是小表兄养在跟前的小玩意儿?”
沈清烟心头陡然一跳,“……我是男人,傅世子可别污蔑我们少爷。”
傅少安啧笑,“小童可进不了后宅,你要给小表兄做一辈子书僮?你不是说小表兄不疼你,你想要钱,我给你,你想要多少我给你多少,让你住大宅院,你这样的姣童合该金屋娇养,跟着小表兄糟蹋了。”
和这类似的话,沈清烟也听荀琮说过,只不过荀琮更凶狠,他更温文尔雅,但他们的目的都一样,都想把她锁在宅子里,大宅子小宅子没区别,他们瞧不起她,又想养着她玩儿。
她蓦地低着头,“少爷对我很好。”
顾明渊都不嫌她,跟这些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