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怎好继续杀人? 总之,他看得亲切,正要搭话,却瞧蓑衣下钻出个圆滚滚的黑猫,探着爪子去捞盘子里的羊肉。 惊道: “撵个猫咋么还撵进屋里来了?” 蓑衣人撕了块肉给猫儿,埋头苦干并不回话。 “兄弟莫非是近来有名的猫儿神?” 蓑衣人灌了几口酒,撕了只鸡腿,把骨头嚼得“咔嚓”作响。 “某乃海猴子杜三通,阁下尊姓大名?” 蓑衣人操起两支带骨羊排,左右开弓。 “你这厮莫非是个聋的!” 杜三通气急,碍于初来乍到,不敢发作,一杯杯灌进闷酒,暗忖潮义信这帮鼠辈狗眼看人,竟然怠慢豪杰,纵使攀上高枝,也还是些地痞无赖,早晚横死! 那罗勇如此,这蓑衣人如此,还有那黑豨…… 念及,抽眼一瞧。 脸上愤懑顿住——黑豨兴许是醉狠了,以面撑墙,身子抖擞不休,不住有液体从裆裤滴落。 杜三通嘿笑一声。 “你这鸟人!”故意拍案大笑,“怎的寻错了茅坑?” 这一闹,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罗勇顿觉面上无光,呵斥了几声,那粗汉却抖擞得更厉害,一声也不见回应。 白杨儿知趣,连忙大步过去,喷吐酒气,骂骂咧咧。 “好你个猪猡儿,喝了几两黄汤,便管不住尿泡啦?” 扣住粗汉的肩膀,将他硬扳转身。 “连二爷的话都……” 话声戛然。 转过身来的粗汉青着脸,白着嘴,两眼直直努着,双手死死捂住脖颈,却遮不住底下皮肉外翻的狰狞豁口,血液泊泊自指缝溢出,浸透了衣衫而后淅沥滴落…… 角落昏暗,方才远远没看清,眼下抵近才惊觉。 这哪里是漏出来的尿,分明是捂不住的血! 一点儿醉意顿飞云外,白杨儿惊骇缩手,黑豨便没了搀扶,身子或说尸体无力倒在门扉上。 嘎吱~ 房门被尸体带开。 门外萧瑟的庭院接驳入门内热闹的酒席,熏熏暖意冲散,席上主客尽皆心头一冷。 不是因着天上冷月、地上霜雾,而是因着——树上悬挂着半截被腰斩的尸骸,光洁的断口散逸黑气,断尸形体渐渐虚幻;端坐在门廊下的无头尸,手上酒碗未洒,身下已然积血成泊…… 如此,死去的活人或再死一次的死人的尸骸十数具,散布在庭院各处。 他们都是罗勇特意布下的明哨暗哨,有手段狠辣的好手也有身具神通的鬼神,却一个不拉地被揪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被杀死在了一门之隔的庭院里。 那凶手…… 宴席末座的角落。 杜三通停下了酒杯。 蓑衣人啃净了羊肉。 无声中。 两者的目光悄然汇聚在共用矮桌中间,那里放着一把切肉刀。 巴掌长,刀口磨得极利,可以杀人。 短暂的沉寂。 下一秒。 杜三通飞快掷出了手中酒杯,教蓑衣人闪身一躲,滞迟半拍,抢先一步摸着了腻滑的刀柄,却没待他脸上浮出喜色。 哆! 一支茬口尖利的羊骨狠狠狠狠落下,订穿了他的手掌。 剧痛立叫他五官扭曲。 可此际,哪顾喊痛,连忙尖叫道:“且慢。” 慢什么? 没人知道。 概因,蓑衣人手中另一支羊骨已然贯入他的脖颈,未脱口的话语伴着热血从吮空骨髓的骨腔中“咻咻”喷溅。 杜三通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缓缓倒下,另一边的邻座这才惊醒,忙不迭去抓搁在身后的兵刃。 蓑衣人抄起盘子将其砸翻,伸手去拿切肉刀。 还没挨着。 突然缩手,再一撤身。 便有厉风贴着斗笠呼啸而下。 砰! 矮桌应声而断。 却是白杨儿趁机抢过长剑劈头砍来。 矮桌用料厚实,能一剑劈断,那长剑当然也不是众人猜想的假货。 非但不假,甚至分量比看来更加沉重。 白杨儿匆忙只顾抢劈,剑刃落下,却因沉重,难以横剑追扫。 蓑衣人抓住时机,弹身而起,抢到白杨儿跟前,一手抓住剑锷夺刃,一手竖掌为刀击向对方手腕。 咔! 这是骨裂的脆响。 要在钱唐街面上混出头,狠字当先,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剧痛竟反倒激起白杨儿的蛮性,他紧握剑柄愈发死力,无视剧痛,拼命把剑往自个儿方向扯。 却不料。 蓑衣人手腕突兀一翻,转拽为推,借着白杨儿的拉扯,倒把剑首化作一柄小锤,往对方咽喉迅猛送去。 触不及防,白杨儿只勉强含起下巴。 下一刻。 先是一痛,继而满嘴塞入铁锈味儿,头骨剧颤晃得两眼发昏,脑浆像是煮沸的肉汤翻腾不休,教人恨不得立刻兜头睡去。 然而,不能晕。 他用尽最后神志咬住舌尖。 再度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