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玉簪。 锵~ 台上一声清冽长鸣。 江口烟波骤生。 霎时。 水面由极静变为极动。 潮头橫海拦江突兀拔起,声势骤转雄浑。 江海又复鼎沸。 也在这时。 江上响起数声炮响,码头方向杀出十数条船来。 它们逆潮而进,好似游鱼在波涛中追逐为戏,看得岸上人目不暇接。 不久。 又突兀散开,于江潮鼎沸处列成橫阵,压着波涛起伏巍然不动。 紧接着。 每条船上各自跳下几个汉子。 他们水性极佳,登波踏浪如履平地,好似这风波汹涌的钱唐江口只是个小水塘。 这是钱唐每年的保留节目——戏潮,这些汉子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弄潮儿,不仅水性极佳,胆量也是极大。 当然,他们弄潮不单为了夸勇逞能,或是娱神悦民,他们背后都有各自的船帮商社,弄潮也有广告之意。 所以光是凫水是不能尽兴的,有的抄起唢呐在水上吹奏,有的两两成对在波涛间作角抵,有的挥舞长旗……花样百般,各逞其能。 “看!” 泥鳅惊呼。 “水生哥!” 李长安仔细一看,弄潮儿中挑着一杆红旗的正是何水生。 他也同其他弄潮儿一般,在潮水中耍弄着各种姿势。但只有他和少数一两个,踏波间能让手中长旗的旗尾不湿。 每年的弄潮儿中杰出者都风头一时,多有富商招为女婿。 何水生技艺好,人材也颇佳,岸上已有女郎红着脸悄悄打听姓名。 何五妹纠结得很。 一面忧心风浪险恶,一面欣喜自家孩子有了出息,一面又苦恼何水生已有心上人,不好再寻好人家。 没纠结太久,人群忽爆发一阵惊呼。 她连忙转头看去。 海天处。 大潮突增凶猛,一波后潮叠上前潮,顿让潮头高高耸立如山。 正如诗家所言:玉城雪岭际天而来! 弄潮的健儿们顿时被大潮一口吞没。 岸上一时屏息,但好在,健儿们很快一一浮出水来。 只是吹打的丢了乐器,没精打采。 掌旗的折了旗杆,旗布湿哒哒一团,举不起来。 岸边哄笑之余,又细细数,少了两个。 笑声渐息间。 一杆红旗忽然刺开碧涛,何水生破海而出,一手掌旗,一手还拎着另一个健儿。 那人水性稍差,被潮头拍得晕头转向,何水生非但救了他一命,还保住了手中旗杆不折。 岸上自然倍增欢呼与赞叹。 一番折转,便是李长安也看入了神,他正提着茶壶给客人添香饮,水满溢出打湿客人衣袖,才迟迟惊觉。 好在那客人只顾着加入欢呼,并不计较。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如此有眼色。 何五妹那边,有个山羊胡的客人却摇头啧啧。 “可惜,可惜。今年海龙王竟不招婿么?” “龙王招婿”是婉称,实际上是说弄潮儿淹死于波涛。山羊胡的感叹并不稀奇,毕竟每年被潮水卷走些许人,也是钱唐观潮的一部分。 奈何他口中招婿的对象是何水生,一向温婉对人的何五妹发了脾气,把碗收了,不卖于他。 山羊胡眉毛一竖,没及开口,旁的乡下汉们都把眼睛努过来,他便一下失了气焰,嘀咕着走开了。 …… 何水生出了大风头,但江潮渐高,没有了再逞能的余地,他也随后上了船去。 可弄潮之戏并非结束。 不能凫水,尚可操船。 大潮一波高过一波,江面已如峰峦连绵起伏,海船在其中,一时登上山巅,转头又坠入渊底。 虽不如凫水花哨,但惊险尤胜。 稍有不慎,便会被大潮碾成齑粉。 但各家船帮的海船竟不退却,反而于这万顷碧涛中竞相争流。谁家能坚持更久,谁家的操船技术便越高明,便越能在往后的海贸中吃下更多的份额。 可惜何水生虽在凫水中夺了魁首,所在船帮襙船的手艺却稍差一筹,不久便支撑不住,狼狈退场。 江面上只剩几家大海商继续耀武扬威。 渐渐的。 江潮愈加汹涌,潮头一道叠着一道轰隆而来,仿佛海龙王发了癫狂,把那海上的仙山一座又一座拔起,一股脑全驱赶着撞上那岸上捍海石塘。 翠玉冰裂,烂银乱飞。 堤道上已然立不住人,人群纷纷往高处退去,到这时候,第二层堤道上,那些富贵人家立起的高台、张起的帷幕反倒成了观赏钱唐怒潮的绝佳位置。 江面上也争出了结果,一家跑南洋的船帮笑到了最后。 那条海船放了几炮宣告胜利,而后驾船冲上潮头,仿佛驾着高高的江潮得意凯旋。 岸上看客们纷纷欢呼赞叹之际,有人眼尖。 看! 还有一条船! 人人翘首张目。 但见大潮深处,竟还真有一条船伏波而来。 岸上人群虽有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