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泰来另起话头说:“这封《酒色财气疏》出现,你们内阁要有麻烦了。”
对此申时行也不否认,叹口气说:“显而易见,皇上必定会被激怒。
而内阁被夹在了中间,又要安抚皇上,又要想办法保人。
虽然雒于仁不是我们的人,但在文人道义上,还是必须尽力保他,否则就要被骂成严嵩了。”
这就是大明内阁的困境,平常要挨清流势力的骂,但到了清流势力朝着皇帝“敢言直谏”时,内阁还得尽力保人。
而严嵩就不保人,也不管进谏大臣的死活,最后名声成什么样了?
随后申时行又说:“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事情近些年发生很多次了,虽然很令人倦怠,但总是能处理。”
林泰来不置可否,又问道:“这次首辅想怎么处理?”
对林泰来真没什么可瞒的,申时行胸有成竹的答道:
“先对陛下说,这是雒于仁企图卖直求名,请陛下冷静不要上当。
然后再说,如果因为奏疏直接降旨处罚雒于仁,那就会附带着将奏疏内容公开,导致天下人都能看到诋毁陛下的内容,反而影响不好。
所以最佳的处理方式是,首先将奏疏留中不发,然后私下里想办法劝说也好,威逼也好,让雒于仁主动辞官,为陛下出气。”
不得不说,申时行这左右调和的功力也是炉火纯青了,但改变不了大势。
林泰来叹了口气,“我说的内阁危机不是当下,而是以后,不是眼前,而是长远。
这样的奏疏出来,只怕会彻底刺激到皇上,今后与大臣对抗情绪越来越重,甚至会迁怒内阁。
而你们这批阁老夹在皇上和外朝之间,辗转腾挪的空间也会越来越小,注定要陷入危机。”
在历史上,《酒色财气疏》出来之前,万历皇帝不朝、不郊、不庙、不讲,明面上是通过“请假”方式,还要找借口。
比如下旨对大臣说,“腰痛脚软,行立不便”,或者是“足心疼痛,步履艰难”,或者是“头晕眼黑,身体尚软”等等。
而《酒色财气疏》之后,万历皇帝就开始直接罢工了,连请假都不请了。
而且在这封奏疏之前,万历皇帝很少对奏疏留中不发,奏疏都能按正常程序走。
就是从《酒色财气疏》开始,万历皇帝开始大量的对奏疏留中不发。
很多奏疏尤其是直言进谏的奏疏,到了皇帝手里就像是泥牛入海、人间蒸发了,连个反应都没有。
当然万历皇帝也不是完全荒废政务,对于他认为有必要回应的奏疏,还是有御批下发。
在此之前,内阁还能当个和事佬;在此之后,万历皇帝连内阁都看不顺眼了,稍不顺心就逼走一个阁老。
如果说万历皇帝和大臣之间的对立情绪有个逐渐积累加深的过程,那么《酒色财气疏》就是量变引起质变的一个因子。
林泰来站在穿越者的维度上,能看到这些远景,但申时行身处局中,肯定没有林泰来这种维度的眼界,即便再聪明也没用。
不过经过林泰来的强力点拨,申时行还是隐隐约约的觉察到了未来“天机”。
对此申时行仍然很洒脱,不太在意的说:“如果将来局势真像你说的那样,老夫两面受气时,就索性辞官了。
既然没有能力挽回局势,那就抽身而去,悠游林泉,以后的烦恼也与我无关了。”
如果一位老大说“我想退位”,很可能是陷阱阴谋,尤其在影视里面。
但林泰来相信,申时行退位的想法是真的。
在本时空,如果不是他林泰来两年前强力支持,连续逼官员自杀,申首辅说不定早提桶跑路了。
对此林泰来只能说:“无论如何,请阁老再坚持两年!”
赵老头的资历还没有攒够,荆条的刺还没有拔光,仍然需要时间。
申首辅长叹道:“两年前你就是这么说的,现在还这么说。两年又两年,老夫余生还有几个两年?”
说到这里,申首辅忽然醒悟过来,这话题是不是有点太偏了?原本将林泰来紧急召唤过来,是为了什么?
便没好气的说:“怎么就说起我们阁臣了?你可真是坐在郎署的身,操着内阁的心!
先看看你自己的处境,《酒色财气疏》上面,可是暗喻了你!
现在这不是内阁的危机,而是你的危机!”
他一个五十五岁的老人家,听二十二岁的年轻人指导人生,简直搞笑!
林泰来不以为然的说:“我能有什么危机?你不会以为,别人在奏疏里暗搓搓的点我一下,就能让我陷入危机吧?
我林九元乃是掌握了最高端政斗招式的人,还能害怕这点小伎俩?”
最高端招式?申时行听到这个词后,立刻将雒于仁这个名字反复念了几遍。
落于人?落于仁?可是无论怎么谐音,申时行也没看出能有什么用。
完全不像无道男、许收钱这种谐音,念出来就有一击必杀之效果。
林泰来只说:“绝技岂能轻示于人?如果信我,老前辈你最好不要劝皇上将奏疏留中不发。
如果真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