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用汲又对林泰来问道:“那你打算何时上任?”
既然你林泰来故意模棱两可,那就催着你自己定一个期限,你总不能说一直不赴任吧?
林泰来拍着胸脯答道:“少冢宰放心!我已经查过相关规定,不会耽误了上任时间!
嘉靖三年出台的规定是,赴任违限半年之上者,送吏部贬谪另用;违限一年以上者,革职为民。
所以我只要半年内能到任,都不算违反规定,真不差这几天的!”
王用汲:“”
我踏马的问你何时上任,是怕你耽误了赴任期限吗?
此时亲自面对林泰来,敬仰海瑞的王用汲终于体会到了海瑞那不忿又无奈的心情。
还有,这林泰来钻制度空子的能力,实在是天赋卓绝。
先前在制度里硬生生的钻出一个考功司郎中官职,现在又想卡着“半年上任”的规定拖时间揽权。
林泰来又反过来安抚道:“少冢宰真不必担心,反正在各部大院里,干活的主力都是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官员。
至于你们这种尚书侍郎之类的堂官,少一两个无所谓,不会影响日常政务,甚至工作效率反而更高。”
听着林泰来的歪理邪说,王用汲深深叹口气,他不是喜欢耍弄手段的人,但这都是你林泰来逼的!
便道:“老夫年老多病,最近又目眩气短,正准备上疏辞官”
“别!别!不至于!不至于!”林泰来立刻劝阻。
王用汲上了辞呈后,就可以暂时回家歇着去了,那么吏部三个堂官全都空缺。
于是问题就来了,吏部大印交给谁保管?
所以不用想,非常时期就会出现非常程序,皇帝或者朝廷肯定紧急空降一個尚书过来。
那么事情就完全不可控了,他林泰来这考功司郎中连发言权、建议权、利益交换权都失去了!
“那伱什么时候赴任?”王用汲再一次问道。
林泰来无可奈何的回答说:“三日,三日后。”
卡着五个月又二十九天节点上任的设想,就此破灭了。
王用汲立刻对门口仆役吩咐道:“给陈有年传话,就说林泰来三日后正式到吏部上任!看他还敢继续在家装病么!”
林泰来若有所思,问道:“莫非申相私底下和你说过什么?”
王用汲心中暗惊,表面训斥道:“休要在这胡猜!”
林泰来一针见血的指出:“这种拿辞官来要挟我的办法,肯定是申相教你的!”
王用汲:“”
卧槽!林泰来怎么看破的?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
从王右侍郎所在的右堂出来,林泰来走在甬道上,恰好偶遇吏部文选司员外郎、好大侄王象蒙。
王象蒙连忙行了个礼,叫了一声:“小姑丈!”
林泰来诫告说:“在衙署里,要称职务。”
王象蒙又改口说:“林考功!今晚得空么?请你去我那里喝酒。”
林泰来小声问道:“难道你那二大伯对天官职位有想法?”
王象蒙没否认,“谁能不动心?”
“动心也没戏!”林泰来直接给了答案,“还是老老实实的当户部尚书吧。”
没想到向来老成稳重的王司徒,竟然也道心不稳了,由此可见吏部尚书这个官职的诱惑之大。
王象蒙又问道:“一点希望都没有?”
林泰来非常肯定的说:“除非你先离开吏部,还有那么一丁点希望。”
“那就算了。”王象蒙睿智的说,“总不能为了一丁点不大的希望,就舍弃掉已经到手的果实,我王家不可得陇望蜀。”
对官场规则稍有理解的都能看出,王司徒确实没什么希望。
一个侄子在当文选司员外郎,一个妹夫在当考功司郎中,谁敢让王司徒去当吏部尚书?
除非有皇帝力排众议的力挺,但王司徒明显又不是那种靠天子施恩提拔上来的官僚,没有多少圣眷在身。
两人边走边谈,王象蒙又对林泰来说:“官员考核方式只需要墨守成规就行了,没必要折腾。
而且考核方式很难直观的看出优劣,折腾出来的结果,以后是好是坏也难说。”
林泰来随口答道:“不折腾怎么刷存在感?怎么显得我勇于任事?怎么将我和一大群庸官区别开来?
至于以后的好坏,那跟我又有什么啊不,至于成败利钝,非我所能睹也!”
王象蒙又疑惑的说:“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何要提议恢复考成法?这不是没事找骂么?”
林泰来眼皮也不抬的说:“你要是能理解,就不会做了十年官,结果官职还没我大了!
如果不是你能力不够,何至于还要我以身入局,亲自来吏部主持大局啊。”
王象蒙:“”
万历八年的进士,迄今正好十年,当到了文选司员外郎,这混的很差吗?
虽然带廷杖九年大圆满御史成就是小姑丈帮忙刷出来的,调任吏部文选司也是小姑丈帮忙的
到了次日,林泰来又要继续在三个衙署之间来回晃悠,兼职太多就是这样苦恼。
坐在翰林院状元厅里,林泰来长吁短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