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泰来打发了张文带伙计去镇上接收堂口,然后亲自带着二十名弓手、二十名河快,一边看押着俘虏,一边坐在河岸码头上,对矮壮汉子进行审问。
审过后,林泰来得知这矮壮汉子叫孟世雄,本是太湖船户出身,十几年前加入湖安堂,现在算是湖安堂的二头领角色。
而后林泰来不紧不慢的说:“饶了你也可以,但按照江湖规矩,是不是要先献上投名状?”
投名状这个风气流行起来也是有道理的,不然第一次见面的人如何迅速建立初步信任?
孟世雄不献投名状就有可能被“杀官造反”,这会儿也没有选择,只能痛快的开口道:
“还请大官人吩咐下来,只要不坑害兄弟和堂口,在下尽力去做。”
林泰来点了点头,赞许说:“好,你有这个态度就很好!”
正说着话时,却见大座船神威烈水号已经靠在了河岸码头上。
然后又看到了王之都、袁宏道两位微服出游的老爷,在十来名衙役家丁的护卫下,黑着脸下了船。
两位老爷心情能好就见鬼了,正兴高采烈的出游,却莫名其妙的被一群烂仔围堵,换谁也不爽!
林大官人暗叫一声,更难伺候的人来了!只好先扔下孟世雄,前往迎接两位老爷。
不管什么原因,林大官人上去就先认个错:“河道不靖,让两位老爷受惊了,都是我这个税关主吏的过错!”
王之都很不爽的喝道:“你这小奉先,是不是伱故意设计,将我和袁大人当成诱饵,引蛇出洞?”
林大官人立刻叫天屈:“我对两位老爷还多有仰仗之处,又怎么可能会故意让两位老爷陷入险境。
再说我如果想灭掉湖安堂,宛如犁庭扫穴,根本不需要任何多余计策!
不料却让王公如此误会我,实在是七月飞雪,天大的冤屈,让我恨不能投江以证清白!”
王之都皱眉道:“那看来真是巧合了?”
林泰来连忙接话说:“一切真的都是巧合!谁能想到,有人会把神威烈水号当成了我进行攻击!”
林大官人这句话暗搓搓的意思就是,神威烈水号是你王之都今天临时起意,强行借走的,又不是我硬塞给你们的。
若还说我故意设计你们,简直就是倒打一耙了。
王之都无话可说,袁宏道也劝道:“只是一点偶发的小误会小插曲,不要坏了游兴!
昨日县衙得了报信,巡抚三日后就要回苏州城,我游玩的时间本就不多。”
林大官人很惊讶,失言说:“巡抚回苏州城,我怎么不知道?竟然没人通知我?”
袁宏道:“.”
敢问你林泰来是几品官?封疆大吏回苏州,和税关小吏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通知你这区区一个武生员?你以为一个破案首能上得了台面?
林泰来连忙弥补说:“我只是感到意外,巡抚回苏州时间比过去惯例有点早。
往年都是八九月秋收前回苏州,没想到今年七月就回来。”
袁宏道不以为然的说:“你想的真多,早一两个月也不算太奇怪!”
林大官人也就不说话了,堂堂一个大文学家对官场动向如此不敏感,难怪仕途混的不咋样!
清扫湖安堂堂口回来的左护法张文,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
右护法张武低声问道:“你说,两位老爷被围攻,到底是不是咱们坐馆设计的?”
张文态度非常严厉的轻声叱道:“闭嘴!想活着就不要议论这些!”
张武本来只是站着无聊,随口这么一问,但看到兄长这种态度,顿时就打了个激灵。
心里不由得细细琢磨起来,结果越琢磨发现疑点越多。
明知道对手席家人在对岸的楼船上,林坐馆却没有像大多数时候那样直接冲过去砍人,来一招擒贼先擒王。
在木渎镇调兵遣将,准备攻打胥口镇湖安堂时,林坐馆虽然嚷嚷着要突袭,却不怎么注重保密。
出发之前,林坐馆还要在码头上检阅队伍,等神威烈水号先走了,然后才带着队伍上船。
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布局?大概只有林坐馆心里才知道真相了。
张武虽然不如哥哥聪明,但也不会傻到去问林坐馆真相如何,有些想法烂在心里就好。
最后,林泰来对王之都和袁宏道沉痛的说:“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
后果是严重的,教训是深刻的,我一定认真检讨,狠抓落实,立刻开展清理河道百日专项行动.”
这些话让上司王之都听着脑壳大,挥了挥手:“既然是误会,那就不用再提了!”
林泰来答话道:“这件事给我敲响了警钟,以后要做到警钟长鸣,难免会反复提起此事,今天也算提前告知两位老爷。”
有惊无险的老爷们继续游山玩水,而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