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道中央打转的破烂座船上,张家兄弟还在疑惑,被抓走就是坐馆所说的“万人敌”? 虽然他们作为林泰来的近人,完全能猜出这出戏是演的,但演这个有什么意义? 张武对大哥问道:“坐馆都走了,现在你我该干什么?” 张文想了想说:“破船应该要留在这里给别人看,能增加坐馆说的那个么话题度。 而你我两个没用的人,就直接跳水游走吧!” 岸上没人关注张家兄弟,有数百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枫桥,他们的总指挥就在桥上。 席思全大朝奉则有点茫然,这剧情走向怎么完全不按自己的剧本来? 明明已经做好了最详尽的设定,结果全都是白忙乎,今天的部署全部浪费了。 席思全大朝奉这种感觉,就像是从应该掌控全场的导演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心理落差委实巨大。 还有,你林泰来模仿各种角色切换的太娴熟了,几句话就三次变身,一看就是演的! 骗得了普通民众,却骗不了他这样的精明人! 而且席思全不能理解的是,林泰来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就算抹黑了商帮,那么然后呢?又能干什么? 想来想去,只能暂且认为,林泰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脱身,破解被围堵的困局。 但伱林泰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可能永远不回苏州城。 其实林泰来回苏州这事情,从县衙到府衙再到巡抚察院都知道。 并且也都很关注,毕竟这是当前苏州城本土人物的第一刺头,大部分外来流官的天敌。 就连首辅儿子跟林泰来一比,都显得温良恭俭让了。 更别说这次韦巡抚还暗中出动了官兵,要协助洞庭商帮势力把林泰来拾掇了。 所以新科武解元林泰来被乡亲堵在了枫桥,然后又被南京人抓走的事情,各衙署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然后全都不明所以。 也有人觉察到,事情发展明显是奔着挑起地域矛盾去的,但这有用吗? 在现实里,即便嘴上吵得再厉害,但有几个人肯为了地域矛盾真上啊? 正因为都看不懂,所以各衙署官僚都选择了静观其变。 吴县的邓知县没有等多久,第二天早晨,全体吏役列队衙参结束后,突然大门外的鼓声被敲响了。 没有大事发生或者人命、强盗等紧急案件,一般不会有人来敲这个鼓。 随即就看到一个七老八十风烛残年的老头子,抱着一大叠文书,颤颤巍巍的走上公堂。 当地方官的遇到这种没几年活头的老人家,一般也就不让跪了,以彰尊老美德。 然后这老头禀告说:“胥江、太湖沿岸各都图百姓听闻林解元被洞庭商贼出卖,又被南京武家抓走,无不愤慨! 现有第一、第五、第六、第十三等九都,万民联名上书县尊!” 邓知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九个位于胥江两岸和太湖沿岸的都,都是林泰来势力各堂口的管区。 昨天林泰来才被抓走,今天就能整出万民书,不是早有预谋就怪了! 老头将怀里那一大叠文书呈上去,放到了公案上。 邓知县随手一翻,后面全都是人名和红彤彤的指印,这就是万民联名! 到底有没有一万个,邓知县也懒得数了,这不重要。 他只需要细看第一页正文内容,看看民意到底是什么。 然后就在正文中看到一行关键句子:“今年罢交南京粮。” 对江南地方官来说,钱粮是最重要的工作,没有之一,尤其马上就要到了征收秋粮的时间。 所以此时邓知县最看不得短少钱粮的问题,这直接关系到他的官帽子。 当即愤怒的猛拍公案,并对老头大喝道:“你们这些刁民想干什么!” 邓知县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刁民派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来送万民书,就是因为自己这县尊也不好随便打他。 老头颤颤巍巍,仿佛一碰就倒,回答说:“我们小民虽然卑贱,也知道义气二字。 南京无道,商帮无耻,林解元无辜,我们九都百姓义愤填膺,也只能借此表示民心愤怒了!” 邓知县可不是好糊弄的平庸人,当即一针见血的说:“依本官看来,你们这帮刁民就是想找个理由逃税!” 钱粮都是征收后统一调度起运,谁怎么知道哪颗粮食送京师,哪颗粮食送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