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寿很早就想把妹妹嫁给李瑕,冲得当然不是李瑕的小小县尉官职,而是品貌才能。
在他当时的设想里,是想让李瑕辅佐他的。
如果事情是这样,从北面归来之初,李瑕或已追随他到了大理出谋划策,提议在昭通、威宁一带建城、扩张实力,练就一支强兵,再趁兀良合台从宋境败退时斩杀之,为一方豪强……
但李瑕早就告诉过他,这些全都是瞎想,不可能实现。
不依靠宋廷的实力,成为一方豪强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北地豪强何其多,史家、张家哪一个不比大理国势大?金国一亡,也只能投效蒙古。
李璮之父李全,不甘投蒙,也只能投宋,一朝起异心,便为宋廷所灭。
李瑕今日有此局面,原因在于以庆符一县之力得以养兵,借叙州军、长宁军为援,如他所言“倚仗大宋国力”。
个人之力再强,永远比不上一个大国之力。
李瑕一开始就比高长寿理智、看得更长远,所以他能让高长寿来辅佐他。
这些道理,在看到了舍利僧起义的败亡之后,高长寿也想明白了,这才同意了李瑕的提议。
但“九爽七公八宰相,三王一帝五封侯”的高氏也有尊严,高长寿很希望妹妹出嫁时能体面。
联姻要门当户对的道理他最明白。
比如以李瑕的品貌能力,往后难免会有妾室,只怕还不少,高明月出嫁时若是嫁妆少了,这主母必要被人小瞧,多少会有些长远的影响。
因此,高长寿提议等一两年,他打开局面,至少在外人看来风光些。
只要能在昭通、威宁一带立足,凭高氏在大理的声望,必然能引吸到许多大理遗民投效。再加上李瑕在川蜀,高琼在统矢城的商贸往来和粮草支援,打开局面不难……
对此高长寿还是颇有信心。
但李瑕现在就要把高明月带走……
“非瑜,你也知道,我高家的体面……”
“她留在这里我不放心。”李瑕道:“威宁紧邻大理,一旦等阿术从交趾归来,绝不容允你在此屯兵,此为外患;乌撒部不是一朝一夕能完全驯服,此为内忧。内忧外患之地,太凶险了。”
“但让女子未出嫁就跟在夫家身边,我高家……”
“所以我说回庆符就成亲。不过你的考虑也有道理,加上这两年战事紧得让人喘口气的时间也无,确实可以听你的、缓上一两年。”李瑕道:“当然,最重要是看明月的意思,她该是愿意随我走的。”
高长寿沉吟了一会,想来也只好如此,既能让妹妹与李瑕同甘共苦、相濡于微末之时,也能等往后再风光出嫁。
“那好吧。”他终于还是答应下来。
李瑕点点头,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
高长寿微微叹了口气。
破敌的喜悦在这一刻消散了不少,他意识到,当此乱世,要尊严、体面,终究是要靠实力。
他都一个多月没洗澡换衣服了,带着妻儿奔波于乱战之中,连个遮头的瓦片都没,还何谈高家的体面?
“谈谈怎么在威宁立足吧。”
李瑕道:“不说今夜要歇口气了?”
“这口气是歇不下来了。”高长寿道,“想到勒余那嚣张样子,俘虏也先这个蒙鞑的欢喜都去了大半。”
“叫你莫说勒余‘桀骜’,你就说他‘嚣张’,更直白了。”
“你我私下商议,这不能说、那不能说,还如何谈?”
“好吧。”李瑕道:“你需注意一点,之后与乌撒部打交道,万不能说我们打算自立,如今我们势力太弱,直说了他们不信服。”
“那如何说?”
“我是宋官。”李瑕语气认真,“我们背后是大宋朝廷。”
“呵呵,大宋。”
“你信我要奋剑而取天下;将士们信要我要当蜀帅;山民们信我是冥王转世……但勒余不同,他表面上信鬼神,实际上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成为乌撒首领。
乌撒部百年间先归附大宋,后归附大理,有一个特点就是欺软怕硬。大理的势我们已借不了了,得要靠大宋的势压一压他们。”
高长寿道:“我发现,你平时称‘宋廷’,要借势了就称‘大宋’,也是势利之人一个。”
“别与我说笑。”
李瑕道:“好在如今乌撒首领还是阿勒,他是个理智之人,考虑的是部民的利益。只要能与他谈拢,可保你在威宁立足。”
“阿勒老了,怕时日无多了。”
“他能多活一两年就好。”李瑕在地图上点了点,“首先,我们一定要牢牢把住可渡关,既能驱退外敌,也是为乌撒部守住门户。这点阿勒能看明白,这是他会是同意你留在威宁的理由之一。”
话到这里,高明月与阿莎姽又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