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还要高!
李瑕怎么可能找得到他们,只能与那些奸滑无比的小掌柜去斗智斗勇,斗得天下商旅皆恨李瑕。
哪怕查封了所有设到川蜀的关子铺,得个几百万贯,算什么?
江南的贵人们,随手赏爱妾一个盂盆都是纯金的,来往送礼一箱一箱都是先贤书画真迹。
只要让金银关子流入蜀地,蜀地与朝廷就像凉水与沸水融容,谁还能将它们分开?
而李瑕若不让金银关子入蜀地,川蜀这个最贫瘠的地方贸易不通,就会被困死,民力物力不足,也休想与朝廷抗衡……
于德生在脑子里又将这思路仔细整理了一遍,感到松了一口气。
马千父子,虎父犬子,马景无能,未能在武力上杀李瑕。
好在,左相高瞻远瞩,能布局以钱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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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
长街西面传来了大喝声。
于德生掀帘看去,只见一队士卒竟是直扑关子铺。
“奉府衙之命清查反贼!给我把这关子铺封了!”
“效用这是做甚?我们掌柜年前才捐钱修了城墙……”
“包庇反贼,证据确凿,封!今日起川蜀禁用金银关子!”
“……”
于德生手一抖,连忙放下车帘。
算时间,李瑕、张珏昨夜还在驿馆清理战场,但竟只在今日午时便能派人查封关子铺,这得是多厉害的洞察力?
额头上已有冷汗,于德生抬手一抹,焦急地催促车夫快走。
好不容易出了城门,他回首又看了一眼成都城,暗道下次万不敢再亲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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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二日。
“张珏你个狗猢狲!爷爷入你腚的!要钱的时候说是兄弟,翻脸就不认人,你无耻之尤!你他娘的……呜……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成都府衙中骂喊声大作,之后又成了哭哭啼啼地求饶。
张珏最后却也没杀了那关子铺的虞掌柜,只将其发落到个俘虏营去开垦荒地。
当然,俘虏便是种出粮食,也是全数充到常平仓,用于军粮及赈济流民。
处理过这事,张珏方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李瑕,道:“他说的‘要钱’,是我让他捐了三千贯修城。”
“我知道。”
李瑕今日已在城中走了一圈,张珏治理成都两年,成效其实是超出了他的预想。用钱的地方确实也是多。
“方才那姓虞的从去岁便在蜀中建船行,岷江上的商船每四条便有一条为他所有。”张珏长叹一声,道:“你要我查封了他,今年这商税我到何处去征?”
“你想办法。”
“成都贫瘠,没有了这些外来商旅,我还能如何想办法?”张珏揉了揉额头,道:“缺的物资且不谈,外来流民要入蜀,最好的办法还是随商旅而来,长江上的商船几乎是京湖入蜀的唯一道路。”
“我并非不让你兴商旅。”李瑕道:“商旅要振兴,但不能用宋廷的楮币。”
他起身,走到那堆被收缴来的物品前看了看,拿起一张十贯面额的金银关子看了一眼,又随手丢在一边。
“这东西,早晚又要变成废纸。”
“为何?”
“我越发确定这就是贾似道弄出来的。贾似道代表的是朝廷,朝廷入不敷出的祸根不解决,它的楮币就始终是用来剥掠平民。”
张珏道:“都说是商人们用于流通的……”
“假的,安定人心的障眼法。”
李瑕摇了摇头,又道:“这么说吧,这里的关子,面额加起来大概有一百余万贯之多,但等你清点过那虞掌柜带来的金银、铜钱,若能有十万贯,算我输。”
“目前还没有一次是兑换不了的,而且,他还能到重庆府运金银来兑换。”
“暂时也许可以,这是他出的本钱。”李瑕道:“等我们到重庆府了再清点一遍,他是不是又要说到鄂州兑?这就是个骗子,带十万贯来骗走你百万贯的物资。”
“他东主是真有钱……”
“越有钱才越能骗,越有钱骗得越多。”
张珏还是不太懂。
李瑕看了他一眼,也实在不知再如何向这个武将阐述这些货币理论。
“君玉兄只要知道这东西与会子一样,是个大祸害,是宋王朝必将灭亡的根由之一。”
“必将灭亡?”
“国库收入与开支严重失衡,却不能向权贵富豪收税,只好拼命发行楮币掠夺平民,货币体系无比紊乱,经济崩溃……再加上强虏虎视眈眈,必亡。”
以前,李瑕只是知道宋要亡,只是知其结果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但在经历了无数纷扰之后,他早已不是初来时的懵懂,已能一语指出宋王朝灭亡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