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早早就预料到的。
当时他大哥回镇洛阳,他就是这么分析的,全都猜中了。
董文用唯一没猜中的就是自己败于李瑕之手,成了俘虏。
其实,他还没答应归顺李瑕,只说要考虑一下。
怎么说呢?为人臣者,谁不想要一个恢弘大度、英明神武的英主,但总不能贸然害了家族。
慢慢考虑为妥。
奇怪的是,李瑕竟已让他参与这样的军情议事……
董文用脑中灵光一闪,很快有了推测。
李瑕也许会故意让自己听到某些重要军情,再假意露出破绽,放自己回到洛阳,传递假情报。
看来,是要用反间计了?
才想到这里,便听到李瑕开始问话了。
“彦材,你怎么看?”
彦材是董文用的字,李瑕直接称呼,便是将他当私人幕僚来用,既不像称廉希宪、张珏那样“善甫兄”“君玉兄”,也不像称吴潜、李曾伯“吴公”“李公”,因为毕竟是俘虏。
董文用回过神来,心想自己分明还没答应投效,为何偏要相询。
但想了想,他还是应道:“我比诸位更了解蒙古形势,并不认为蒙军会在今冬再攻关陇。”
“是吗?”吴潜反问一声。
董文用道:“之所以刘整、阿术须先攻关陇,便是为了让蒙古大军在平定了李璮之乱后能尽快占据关陇。但如今这两部人马已被全歼,蒙军已难以速定关陇,而你们虽胜,却也兵力受挫,无力作乱,故而蒙军更可能先伐阿里不哥。当然,你们也不必想着出兵河南支援李璮,我大哥早有准备……”
他这话说的也不知是站在谁的立场,有种“忽必烈现在不打你们,你们也要老实点别惹他”的意味。
堂上很快就响起好几声冷哼。
杨奔径直向李瑕拱手,道:“郡王,我看他是故意这般说,让我们掉以轻心。”
董文用冷笑,道:“爱信不信,冬日便见分晓。”
他本就还没想好要不要归附,才提了意见又马上被人反驳,心中不痛快,干脆闭口不言。
李瑕似乎也没有太重视他的意见,这日军议到最后,说的还是防患于未然。
“不论蒙军今冬是否会再次犯境,我们都该尽快做好准备,现在开始重新调整防线……”
~~
李曾伯出了府署,走过长安城。
这八百里秦川被收复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来,也不知还能来几次,自是该好好看看。
他换了一身普通老汉的衣裳,走过东大街,绕过钟楼,登上广济街的一间酒楼,坐在那看着人来人往,脑子里又想到今日议事时李瑕说的那些话。
“以攻代守,拒敌于家门之外……但打出去也难,太容易像夏贵那般被迂回包抄,截了辎重……”
地图早已刻在脑中,李曾伯想着想着,忽听得长街上响起了驼铃声,他蓦地起了一个念头。
这念头一开始显得有些不真切,但越想,他越觉得兴奋,最后干脆菜也不吃,径直又赶向府署。
……
“李公?请他进来。”
府署中,李瑕正对着地图揉额头,听了通报,马上便应了。
他们也不提现在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在为谁效命这个问题。
李曾伯大步上前,直接开口道:“李璮撑不了太久,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郡王想要以攻代守,但若要攻山西、河南,面对的是中原诸路世侯重兵,难。何况我方水师尚且不成熟,渡过黄河只怕是回不来。”
他这般直接冲进来,招呼也不打,显得颇为莽撞,李瑕却马上进入了李曾伯的节奏。
“不错,李璮之乱没能利用好,让人失望。但东面确实打不了了,我们的粮草也不足,支撑不了经年累月的战事。”
“东面难,西面却可以。”
李曾伯看向李瑕,眼神郑重,颇为突兀便道:“不须粮草,只须给我两万骑兵,可打下西凉、河套。”
李瑕也不讶异,反问道:“李公能做到吗?”
“蒙人能做到的,我们有何做不到?若要守陇西全境,四万余人犹不足,而阿术新败,凉州空虚,两万人即可攻下。我认为董文用所言不假,忽必烈犹有阿里不哥这一大敌,但恰是如此,反而更该捉住最后的机会,趁李璮未灭、忽必烈欲伐阿里不哥之际,先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李曾伯话到一半,忽看到那张摆在案上的地图,他不由愣了一下。
只见地图上凉州的位置早已被李瑕画了个圈,且已画了几条行军路线。
“这是?”
李瑕与李曾伯对视了一眼,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既然没能从忽必烈左腿上割下一块肉,那不如试试从他右腿上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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