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殿前风消雨冷。
不过须臾片刻,早已不见先前春秋盛然之景。金阶之上, 是步步寒霜, 直冻人心肠, 金阶之下,是雷鸣化海,销骨噬血!
女阎罗手中的梨花白枪早已被寒霜覆盖,而绮澜尘握着的桃枝却也同样好不去哪里。
她略低头看了一眼, 桃枝上开出的第一朵花已然败颓,褐色的尖端更是枯败了一节。她握着桃枝的指尖在不住的稀稀落落地往下滴着血,那点血沁在她脚上覆满的白雪中,正似雪里开不败的红梅。
漪寄奴同样好不去哪里,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是肉眼可见的青紫冻斑, 严重的处的皮肤更是早已寒气入体失了知觉。她的指尖上布满了除也除不干净的薄霜, 整个手掌青紫相交, 不仅丝毫不见先前纤弱莹莹之色,更是透着沉沉死气, 骇人可怖!
可原该尤为注重外貌的女阎罗却只是扫了一眼自己糟糕的状态,便再无反应。不仅对此毫无反应,她甚至仍用这那双已濒临崩溃的双手稳稳地握着自己的梨花枪,枪尖对准着绮澜尘,语气轻媚温柔:“桃源四景, 我不过堪堪领教过其三。”
“还有夏景吧, 冬已至, 酷夏何在?”
“早就听闻夏景暴烈, 堪比梨花枪尖。绮姑娘好不容易才来奴这金殿一次,可莫要小气攥着夏景色不肯放呀?”
花语在一旁看着,自然知道这两人本就在伯仲之间,如今已都是强弩之末。若是继续拼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之局,她忍不住出声唤了一声——“绮、绮师伯!”
绮澜尘握着的桃枝顿了一瞬。
花语见状连声道:“绮师伯,你答应过剑主会等她回来的!原本我们要做的也只是绊住女阎罗,如今就算不管她,她也妨碍不了剑主了!魔尊对她下令,命她必须死守,可能是不必攻破的!您可千万不要中了她的计策,白白被她拖累去!”
漪寄奴听见这话,眼里泛起冷意。她低低笑了两声,道:“哎呀,桃源里的姑娘就是金贵,才不过滴了两滴血,就有的是人心疼。不像奴贱命一条,死也了无甚所谓。”
“可这又如何呢?”她美目冷凝,含笑道:“这是奴的十二金殿,打不打不是桃源说了算,而是奴说了算!”
绮澜尘闻言微微抬眸,她见到了漪寄奴那双泛着春波媚意的秋眸,也见到了那双眼眸深底处沉寂已久、压得人仅仅不过看一眼便感觉要喘不过气的寒冷冰川。
漪寄奴的故事绮澜尘是知道的。而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年与那王子结成道侣的女修,是出自桃源的女修。漪寄奴是如何心性狠辣之人,她杀了负心薄幸的未婚夫,当然也不会放过与王子结成道侣的那位女修。女修的头颅被漪寄奴一枪送进了桃源,引得桃源大怒,曾追杀了她约有二十多年——直到后来桃源换了坞主,又觉得此事毕竟也算不得光彩,方才渐渐放下了对她的追杀,由得她躲于魔域一角偷安,最终成为威名赫赫的女阎罗。
绮澜尘在幼年时,闲来翻看桃源某位先辈编纂的四境女儿志,其中便有一册专写了漪寄奴。在那位桃源弟子的口中,漪寄奴毒辣有之、狠绝有之、恶不可恕有之,但她仍是值得一记的四境女儿。论智,她以一人孤身骗得了魔域苦绝老妪的传承,得了梨花枪。论胆,她一人与一国一派为敌,决议下手后便再无片刻犹疑,一击而胜。论忍耐,从得知到复仇成功,她牺牲的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十年如一,事前之前,从未让任何人发现分毫。而论到实力,十二金殿女阎罗,早已是桃源坞主都无法轻易动得的人物了。
写着女儿志的桃源弟子也是个离经叛道的,绮澜尘因看这本书还受了罚,那时师尊问她“你如何看女阎罗?”,绮澜尘想了想,回答了桃源坞主。
——世道不公,却也天地难容。不甘自怜零落惹人践,宁成金殿阎罗不见仙。
桃源坞主又问:“那你会如何做?”
幼时绮澜尘答:“弃我去者不可留,成什么金殿阎罗,我要成他天上仙。”
绮澜尘后来想来,也觉得幼时的回答幼稚而可笑,但这何尝又不是绮澜尘最直白的表露。桃源坞主因她这句从曼罗春与她之间选择了她,绮澜尘也因自己这一句孤独数载,与秦湛不得和。
可绮澜尘终究又和漪寄奴不一样。她所在意的人,绝不会放任她走向绝望。
绮澜尘微微笑了笑,她道:“殿主若是想见,作为后辈,我自然该满足殿主。”
她说着,重新握住了桃枝,寒风乍变,隐有暖意袭来——
漪寄奴瞧着她,眼里满是笑意,笑意之下,则是比绮澜尘的冬景更寒更冰的狠意!
绮澜尘不避不躲,她执桃枝,道:“夏景——春和。”
漪寄奴的一枪撞上的竟然是春景!春景风强,眨眼间将漪寄奴的攻势偏开,让她原本想要用来破夏景的招式竟然扑了空!
绮澜尘略收回桃止,漪寄奴怒极反笑:“怎么,桃源也学会骗人了?”
绮澜尘道:“你的心乱了,没有必要继续了。”
... 漪寄奴眼眸微眯,她道:“哦,你是说我会输给桃源?”
绮澜尘未答,而女阎罗话毕,竟然真的又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