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说才好。他放弃了说点什么的念头,抬起眼眸,看着站得板板正正的绀音,与她手中的镜子所映出的另一面镜面反射。
透过这双重的倒影,不必回头,他也能看到自己的后脑勺了——还有那完全算不上齐整,只能说像是被恶劣的野狗啃过的发尾。
绀音觉得,自已应该要习惯沉默的场合才行,沉默没什么可怕的。
可尽管如此,面对着不说话的义勇,她居然心慌得不行,哪怕是最细微的表情也足以让踟蹰在心口的慌乱感狠狠翻滚上三圈。
她看到义勇拧着眉头,鼻子上皱起的小小细纹不知道代表了什么,微微眯起的眼眸更让她看不明白了,只知道他的嘴角正在以微不可察的小小幅度颤抖着,一点一点向上拉扯,挤出了很有趣、也很少见的弧度。
他笑了。
不是吃萝卜炖鲑鱼时那种只扬起一点点嘴角的诡异笑容,也绝非饱含讥讽感的嘲弄,而是正正经经伴随着笑声一起到来的笑意。
不得不说,他那沉闷干涩的笑声听起来分外别扭,但他真的在笑。
对她剪坏的头发,放声大笑。
“确实……”义勇抬手,摸了摸尤其短的左侧发梢,“还挺丑的。至少要弄得齐平一点才行吧?”
看来他真是没有生气,估计也肯定不会挨骂了。绀音的心情瞬间放晴,一股脑点着头,硬梆梆的脖颈似乎都变得分外柔软了。
“啊对对对,是要弄平才可以!”她抄起剪刀,信誓旦旦地说,“这回绝对不会搞砸!”
刚才的失误,其实只是意外而已——她只是一时乱动,所以才不小心挥动了刀嘛。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根本就不能代表她的真正能力。
身为柱的日轮刀,她曾经斩杀了这么多的恶鬼,面对小小的一撮头发,还能克服不了吗?
只要她小心一点、细致一点、专心一点,毫无疑问肯定能够……
“嗯……我尽力了,但好像还是没办法拯救这场灾难。”
绀音默默举起了镜子给义勇看。
她真的足够认真了,可刚才的意外所造成的结果实在太过糟糕。她几乎快把最靠近脖颈的那排头发剪到丝毫不剩了,发尾看起来还是有点歪歪扭扭的,尽管可以摆脱“被狗啃过”的状态,但与“齐平”的标准相比,无疑存在着一定的距离。
到了现在,昨晚跃跃欲试的兴奋劲算是彻底磨完了,甚至还赔了一点自信心进去。绀音说什么也不想去剪义勇鬓边略长的头发了,她担心一不小心会把他变成一颗格外圆润的脑袋。
真该感谢炭治郎主动请缨,否则义勇就要拥有比圆润脑袋还要不伦不类的发型了。
过去常帮弟弟妹妹们剪头发,炭治郎可谓是经验满满,就算只有一只手能使得上劲,也能轻松且精准地剪去过长的累赘发梢。绀音好好向他讨教了一番,照他的说法,理发诀窍似乎是永远不要剪掉太多的头发。
“慢慢修剪的话,总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但要是剪了太多,可就没办法挽回了。”
他告诉绀音。她恨不得把这句真理也刻到背上——就写在“恶鬼灭杀”这列字的旁边好了!
谢天谢地,在炭治郎的帮忙之下,义勇终于拥有了清爽又利落的短发——以及一个乱糟糟的后脑勺。
要是被宇髓天元看到了,这样的脑袋估计还是会被打上“太不华丽!”的评价,不过义勇似乎已经很满足了。这般轻松的感觉,是他很久都不曾有过的。
“既然头发也弄好了,我们后天就出发吧。”
把镜子搬回屋里时,他忽然说。
绀音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狠狠的向下坠了坠。
“出发……去刀匠村吗?”
“嗯。”
“你的伤还没好吧,小葵说你能走了吗?”她撇撇嘴,努力不让自己显得过分不情愿,“要是太任性的话,伤口会崩开的。”
“她还没说,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继续在蝶屋修养,也不会好得更快的。”
难道长途跋涉就更有利于恢复了吗?
她暗自想着,实在懒得戳穿他的歪理,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磨磨蹭蹭把椅子也一道搬了进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知道去刀匠村的路线吗?别忘了,我已经记不得该怎么去那儿了。”
他点点头:“往南走就行。途中我们还要去另一个地方。”
“另一个地方?”
要是在这时候表现得过分好奇,肯定会把自己的心思全都暴露出来的。绀音对此心知肚明,却还是忍不住连连眨眼。
“我们要去哪儿?”
说真的,只要能够晚点抵达刀匠村,无论是什么地方,她都会觉得无比有趣的!
“我们回家。”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