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个急脾气,闻言怒瞪:“你——”
周遭围观的百姓也不知发生什么,只见许太傅踉跄下了囚车,两手颤颤巍巍地握着弯刀,竟是气急败坏地朝马上之人冲过去,简直是自杀式的袭击。
霍显动也不动,只拽了下缰绳,便让许鹤扑了个空,手里的刀也飞了出去。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霍显的马在这时掉了个头,以疾风的速度朝他奔去,停也不停地从许鹤身上踏了过去。
有人惊叫,有人捂唇,只见许太傅仰面朝天,动也不动,嘴里的血溅在脸上,奄奄一息地睁着眼。
胆小的百姓轰然而散,场面一度乱成一团。
姬玉瑶在嘈杂声里望了一眼,马背上的男人背对着许鹤的方向,正低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里的缰绳,神情专注而冷漠。
云层漏下的薄光打在他深邃的眉骨上,有个瞬间竟显得很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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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发生的事迅速传开,无疑又给霍显那种种劣迹里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午时,霍显神色恹恹从御书房出来,小太监胜喜麻溜上前,“哟,大人,皇上训您了?”
胜喜是赵庸的人,每回霍显进宫都是由他引着。霍显朝他扯了下唇,似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道:“罚了两个月俸禄,倒也没别的。”
那便是轻拿轻放的意思了。
胜喜若有所思点点头,不得不说,今上对霍大人当真是宽容得过分,换成旁人如此行径,不罪责几个板子怕是不能够……两个月俸禄,不跟没罚似的。
但也在情理之中。
两年前先帝驾崩,却没留有子嗣可承帝位,于是不得不从宗亲里扶持个亲王上位。
可这过程可谓是一阵腥风血雨,想想都还令人胆寒。
宗亲里有资格继位的亲王便有数人,其中资质比今上好的更是太多,如那宁王,便是朝臣里拥护者最多的。可掌印太监赵庸挑中了那时还是祁王的今上,不为别的,就因他胆小愚笨,容易操控。
那时霍显接了赵庸密令,领了数十厂卫一路潜往祁王封地,在朝臣还没反应过来时神不知鬼不觉将祁王接入宫中,力排众议才让他入主皇城,又在今上登基后替他将宁王困在封地,彻底杜绝了部分朝臣的别有用心。
可以说,于今上而言,霍显是有从龙之功的。
虽说这一切实则都是在赵庸的支持下才能顺利进行,但是比起年岁已长的太监,这个与他年纪相仿、乐趣相仿的年轻臣子,显然更得今上欢心。
且做了皇帝的人,心性总是有些改变,对权柄的渴望也会愈发强烈,于是对司礼监也愈发忌惮,可他偏偏又仰仗司礼监庇护,这种受制于人的无力感让顺安帝十分沮丧,而同样依附赵庸的霍显,大抵让他有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吧。
胜喜道:“皇上还是疼大人,那许太傅那里……”
原本处死许鹤便已受到群臣阻拦,今日霍显闹的这出更是激起群愤,眼下宫门外还乌泱泱跪着一片人呢。
顺安帝折腾了这么些天,哪里还受得住,只问了许鹤的情况,一听只剩半口气了,便直摆手道:“横竖都是死,到底也是三朝老臣,刑场便不去了,留他个全尸吧。”
胜喜连连点头,只说:“如此也好,也算是积德了。”
走出内庭,霍显才说:“今日是我鲁莽了,只怕义父要恼我。”
胜喜道:“哪里,督公听说了,那许鹤在城门叫骂连天,一肚子墨水全用来埋汰人了,谁听了能不恼?”
前面就要出宫门了,马儿拴在角门上,正低头嗅角落的野草。霍显睨了眼在旁的南玉,淡淡道:“也没什么,只是他老提我师父,听着烦。”
胜喜眉一挑,那难怪了……
他又宽慰了几句,这才道:“那大人慢走,督公批红,还等着奴才研磨呢。”
见小太监走远,南玉才牵着马过去,霍显从他手里接了缰绳,道:“人呢?”
南玉道:“押进大牢了,许太傅是个读书人,身子骨太弱,轻风这脚简直是往死里踩,但没敢请大夫,只在水里掺了点药。”
马儿以为在夸它,抬头鸣了两声,被南玉摁了回去。南玉又说:“今日在城门,好像看到姬府的马车了。”
闻言,霍显脚下慢了半步,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姬玉瑶了。
这几年姬崇望在士子里十分吃得开,隐隐有第二个许鹤的势态,且这人行事比许鹤更谨慎,几乎让人抓不到半点错处。
设计娶姬崇望之女是赵庸的主意,但决定娶哪个却是霍显再三考量之后定下的。
诚然,他内院里的莺莺燕燕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是方的是圆的都没有所谓,但一个性子软和好拿捏的,到底要省去许多麻烦。
于是他安排了承愿寺那出。
当时看她,只觉得就如南玉打探的那样谨小慎微,像生在内院池子里的白花,虽也经受风吹雨打,但到底少了点韧性。
再回想今日那一眼……
霍显蹙了下眉,说不上哪里不对。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霍显翻身上马,道:“篱阳呢,同他说声,城门正常放行,京中番子也撤回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