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承认,他是最能庇护姬玉落的人!你总不能自己不陪着她,也不让旁人陪她吧?”
四目相对,谢宿白紧攥手心。
唇缝笔直,额角的青筋突起。
许久,他才搭下眼帘,转了下前轮,把自己推进了内室。
“吱呀”一声,屋门阖上。
谢宿白攥住轮椅扶手,吞咽了下嗓子,企图忍住喉间的瘙痒,却忽觉一阵腥甜,他咳嗽一声,血喷涌而出,原本白玉似的手瞬间鲜血淋淋。
混着泪,一滴一滴将他砸穿。
泪眼朦胧间,他好似在光晕里看到了个身影。
长身玉立,身姿如竹。
谢宿白知道那是谁,也知道这只是梦。
可正因是在梦中,他才敢哭泣问道:“父亲,儿子做错了吗?”
怀瑾太子却只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看他的目光那样坚定,那样充满希冀,就跟从前一样。
可他却不说一个字,没有责怪,也没有劝告,只是看着他,就已经让他泪流满面了。
……
只听银妆道:“皇上、皇上!”
大梦惊醒,恍若隔世。
谢宿白睁开眼,入眼即是皇宫四四方方的檐角,已经入夏了,藤蔓都攀上了瓦砾。
那片郁郁葱葱,几近晃了他的眼。
泪自鼻梁滑下,他低头一看,哪里有血,全是眼泪。
他看了看天色,如今睡过去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推我进去吧,折子还没看完。”
(13)
谢宿白攥着狼毫,墨在奏折上晕开了也没察觉,,似是走了神。
这几日总这样,傲枝知道,他在等玉落小姐来辞别。
听沈青鲤说前日霍显去过宣平侯府,猜想京都琐事料尽,她必不会久留。
想想,也就是这几日了。
倏地,门外的银妆欢呼道:“皇上,玉落小姐来了!”
那握着狼毫的手微颤,生生在奏折上撇了一笔。
他神色自若地搁笔,帕子擦着虎口的墨渍,抬头时姬玉落也入了殿,她的发髻上没有那支淡蓝色的霜雪簪,而是换了支木簪,做工精细,簪头嵌了颗很小的夜明珠。
谢宿白微哂,只问:“霍显没来?”
他的笑温温淡淡,犹如三月春风,看起来精神极好,丝毫看不出此前失魂落魄的神态。
姬玉落打量着他,他就任由姬玉落打量。
然后才听到她说:“身份不便,进宫徒惹是非。我听说姬玉瑶在宫里为你调养身体,药吃着可还好?”
谢宿白道:“还好,她师承静尘,又颇有天赋,医术比很多御医都更精湛。”
姬玉落道:“那就好。”
话落,又是一阵相顾无言。
她和他在一起时总是话少,倒是不知她和霍显是不是也这个样子。
谢宿白道:“要不要看看御花园的锦鲤,域外进贡的,通体五彩斑斓,我想你会喜欢,让银妆养了几日。”
姬玉落点头,这便推着他出去。
波光粼粼的荷池折出和煦的光线,投射在他脸上,将他本惨白无色的脸镀上一层温暖的薄晕,让他看起来都不似往日那样冷冰冰了。
谢宿白难得好兴致,与她提了几件深宫趣事。
姬玉落歪过头问:“你喜欢这里?”
谢宿白不置可否道:“自然,我在这里长大。落儿,其实我,咳,咳咳——”
其实他在这里给她留了间宫殿。
若是有机会回京都,可以在皇宫小住。
这里任她来去自如,没有人会约束她,当成家一样,当成催雪楼的水榭就好。
姬玉落忙递来水,皱眉道:“我看这咳疾比往日更严重了,傲枝说你处理政务不眠不休,这样下去便是吃再多药也没有用,内阁难道是养了一帮吃白食的吗?”
谢宿白抿了口水,将喉间那股腥甜味儿压了回去,他吐息“嗯”了声,说:“跟谁学的一副训人的口吻?”
姬玉落抿唇,俨然是有些不快。
她默了默,问:“你方才说其实什么?”
谢宿白微怔,摇头说没什么。
他盯着荷池里活泼好动的锦鲤,那池里倒映着姬玉落的影子,这么仔细看,那支木簪好像更适合她,综合了她身上的冷冽,倒是添了几分烟火气。
他忍不住问:“霍显对你好么?”
姬玉落停了停,点头“嗯”了声。
谢宿白道:“那就好。”
那一把鱼食撒尽,他不知想起什么,笑着说:“我记得你十五岁时养了一池锦鲤,被沈青鲤喂死了两条,你追着他打了两日,他见你就躲。”
姬玉落也笑,“那时师父罚我禁闭,闲来无事才养的。”
闲来无事。
那正是她养伤的半年,他们两人的屋舍就面对面而立,可他有意疏远她,避开她。
其实在那之前,小姑娘虽然不说,可最依赖的就是他,别看她平日里形单影只,但她其实并不真喜欢一人独处,谢宿白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让她伤心,让她觉得孤单了。
谢宿白闭了闭眼,掩在衣袖下的手心攥紧,“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