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动作停顿了片刻,指尖点动,播出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嘟。”提示音只响了一声,电话就接通了——他接得很快,说明一直在等。
黑泽阵的声音传出听筒:“结果出来了吗?”
黑泽阵听着自家弟弟带着烟腔的声音微微发闷,应道:“出来了,阵哥,”一顿:“胃癌晚期,”声音很连续,吐词清晰:“今天住院,大概后天安排手术,手术之后化疗,你帮我把我那个平时出远门带的黑色长包带过来,住院能用上的东西里面都有。”
黑泽明话音落下,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应声,“阵哥?”
“……胃癌……晚期?”
“嗯,”鼻音轻轻,黑泽明后脑勺靠在墙壁上,手臂搭在额上,说着:“我等你。”手机从耳侧挪开,黑泽明挂断电话。
黑泽明捏着手机,打开通讯录,联系人莎朗。
胃癌晚期,手术后化疗,生存期一年。
消息回复得很慢,很明显,贝尔摩得也不知道回复什么好,短信只有几个字:
知道了,照顾好你自己。
手指一动,翻盖手机发出“叩。”的一声,盖子合上,黑泽明捏着医生开的单子,朝着住院缴费处走去。
日轮逐渐沉入地平线,傍晚的阳光穿过玻璃照在病床上,黑泽阵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白色被子整张盖在人身上,只看到得到露出来的一小片银色头发。
黑泽阵打开门,悄声走了进去,无声地把手里拎着的黑色长包放在沙发上,他吐出一口气,看着被子蜷曲的形状,自己的幼弟侧躺着,蜷着身子,手捂着胃。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病房里的灯没开,已经是一片漆黑。黑泽明发出一声呢喃的鼻音,他缓缓从睡梦中醒来,眼睛眯了眯,身子翻过来,平躺在床上,余光看向身侧,这才注意到像是一座雕塑一样坐在床边的兄长。
兄弟两人视线相交,半晌谁也没开口。
黑泽阵拢着的黑色大衣被手压着,头上的帽子搁在一边,银发披在身后,眼睛看着幼弟,眼角泛起的血丝清晰可见。
两人都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最后到底还是黑泽阵打破了一室的安静,黑泽明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下一秒就被手心发烫的手握住:“手术之后……”问题问得很艰难,但吐词清晰,来之前,他也看了不少互联网的资料:“还能活多久?”
“治疗效果好的话,”黑泽明闭上眼,他右手握着自家兄长的手,手指在黑泽阵指甲关节的枪茧上轻轻摩擦,他说道:“一年。”黑泽明没放开兄长的手,左手伸出被子,打开了床头的灯。
突然明亮起来的灯光很刺眼,两人都眯了眯眼睛,黑泽明眼眸转动,视线之上而下扫过兄长,黑色大衣的衣角沾着泥渍,皮鞋粘着泥点——很明显,刚赶回来就到了这里。
黑泽阵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向幼弟,他看得清楚,从未有过的清晰,平躺在病床上的幼弟脸色苍白,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绯红,两额的青筋凸起,唇色泛白。
“我饿了,阵哥,”顶着兄长的注视,青年颐指气使:“去给我买个便当。”
黑泽阵错开视线,站起身:“好。”
胃癌晚期,他错开脚步,往病房外走去——怎么会饿,是他饿了,赶回东京直接到了这里——他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不需多言就知道彼此的心意——说不出话的难受,没必要安慰,说不出鼓励,生命的沙漏已经开始倒计时。
黑泽阵走出病房,关上病房门,他往右走出三步,手撑在墙壁上,技术绝佳的狙击手手在微微发颤——他的弟弟要死了——有个声音在心底叫喊。
怎么,可以?
病房里,黑泽明俯下身,按起病房的靠背,他摸出手机,左手捏着手机,右手覆了上去,他靠在靠背上,目光失焦地穿过窗户,窗外车水马龙。
不,不能,现在不能把那个手机号和邮箱告诉兄长。
他的兄长,情感淡薄,高智商罪犯,所有刺激的犯/罪,抢/劫、谋/杀、折磨,叛徒与受害人的鲜血与尖叫是点燃他兴奋的催化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