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过于焦急,他下意识脱口:“——等等!”
一瞬间,众人目光齐齐聚集过来。灼烫着他的脊背。
季启铭脚步顿住,侧头看回来。
眼神瞧不出半分情绪,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付璟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又发不出声音了。他紧紧扣住脖颈,抬眼望着前方。
“……”季启铭笑了笑,“有事吗。”
竟然问他……有事吗。
付璟不是笨蛋。他自然看出季启铭恢复了记忆,并暗中谋划了这一切。
可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那段日子?还是更早之前。
亦或者,对方打一开始就在骗他。从头到尾压根就没失过忆。
倘若如此,为什么要纠缠他,为什么要让他喜欢上他?
等他没了利用价值,又无比冷淡问出这句话。
有事吗。
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捶打过,钝痛不已。他几乎再也站不住,蜷缩着半蹲下身。
嗓子终于能发出声音,却无比嘶哑。
“你该跟我解释吧。这算什么?”
季启铭:“解释?”
他想了想,“我只是想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躲着,这段时间托你照顾了。”
身旁有人走近。付璟见是那名黑衣人,在他身旁放下一张银行卡。
“没有密码。”黑衣人道,“请随便用。”
这是最后一句,甚至不是季启铭对他说的。
这句话过后,他便听见脚步声。对方朝门外走去。
付璟尽力抬眼。大脑昏沉,视线模糊。他恍惚瞧见那一道人影消失于门后。
他想要起身。却因使不出力趔趄摔倒。手肘撑住地面,汗滴自额前淌下,坠落冰冷的地板。
呼吸愈发困难。
脚步声貌似停顿。但仅仅一秒,便再度朝外走去。愈来愈远,直至消失于电梯之后。
本就僻静的公寓楼陷入寂静。
付璟跪趴在地上,头埋入双臂之中,只觉自己窝囊无比。
“哥、哥,”小马小心翼翼靠近过来,“你没事吧?”
他见付璟不吭声,安慰道:“嫂子他……”
他改了口,“季启铭就是个大坏蛋!不要把那种坏蛋放在心上,他配不上哥你!”
然而对方依然一言不发。小马更加担忧。
“哥……”
付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或者,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难以言明现在的心情。与其说是被背叛、被欺骗后的绝望与憎恨,倒不如说,已经什么都不想去思考。
脑子落空空的。像是从一场绵长而美好的梦境中醒来,窥见冷冰冰的现实。
所以,才越发觉得残酷。
他闭上眼睛,捂住了额头。
.
大概是在刚满六岁不久,父母出车祸死了。
那时付璟对死亡还没有清楚的认知。只是从某一天起,不会再有人抱着对他笑。
黑漆漆的葬礼上。所有人都一身黑衣,看他的眼神无比哀婉,嘴里说着“可怜的孩子”。
父亲的兄弟收养了他,并代他管理父母留下的遗产。那段时间,本来家境拮据的叔叔阿姨突然搬了大房子,并买了车。儿女也从公立送去了价格高昂教育环境优良的私人院校。
“其他亲戚都不管你,只有我们愿意收养。付璟,你可得懂得知恩图报。”
付璟从小就被灌输着这些东西。
所以从很小时候开始,他就明白了什么叫寄人篱下。
叔叔阿姨虽然对他不亲,但也不会为难他。给他学上,给他饭吃。而他也竭尽所能,承担家务分担压力。
不过当看见堂兄堂姐亲热地跟父母撒娇,心中还是会不由自主生出羡慕。
付母付母待他很好。他们以为他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小马对他忠心耿耿。他以为他还是原来那个大哥。
唯独季启铭不同。从头到尾,季启铭认识的都是“付璟”。接近他,围着他转。
付璟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晕头转向的。生活从此变得无比美好。
会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只在乎他。对他笑,等他回家。
他想要和这个人生活在一起,一辈子。
乏善可陈的生活涌入了光。对方牵起他的手。
体温偏冷,如同一条冰冷的蛇,却叫人无比心安。
“要跟我走吗。”
他听见那人询问。
付璟正待点头,却觉周身光芒突然暗下。淤泥一般的黑暗纠缠过来,似要将他往后拽去。无法挣脱。
牵住自己的手松开。
对面身影隐没于黑暗,只隐约一张弧度姣好的下巴,嘴角勾笑。
“说笑的。”
“!”
付璟倏地睁眼。
映入眼帘熟悉的天花板。素蓝色的窗帘随风摇晃,最后静止。
自己正在家里,躺在自家床上。
仅仅是做了个噩梦。
心跳依然急促。具体梦见了什么付璟已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