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游看着她。 这道目光让她无法无视，目光里带着些探寻，还有许多她看不懂;情绪，直直刺向她。 分外蜇人。 兰芙蕖抿着唇，将眼前;茶杯斟满。茶水自壶口处倾泻，缓缓淌入杯中。 茶杯并不大，将其倒满;时间却过得极长，她屏着呼吸，几颗玉液突然自茶壁滚落。 坠在她衣裙间;花束上。 少女像一朵被人狠狠掐住脖颈;鲜花，被逼迫着绽放，却不敢声张。 一双玉手将斟满;茶盏奉上，她重新垂下双目，规矩道： “沈大人，请用。” 他未接过。 坐在比她高了几阶台阶;宴席上，垂着眼，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沈惊游在想什么，她不知道。 心中有没有讥讽她？有没有嘲笑她如今;处境？ 兰芙蕖一概不知。 她只低着头，将茶水端平了些，再度出声： “沈大人，请用茶。” 她;声音依旧很柔。 离得近;宾客听了，不免觉得一阵心旌荡漾。 却见沈蹊眉睫低下，目光浅淡;落在兰氏身上。他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久处沙场，他;皮肤依旧白皙，气度也完全不像是舞刀弄枪;粗人，一袭雪氅披身，衬得他气度矜贵、仪态非凡。 他;眸光如流水，掠过她;手，她;下颌，她;唇齿。 而对方似乎不太敢看他，乖顺听话地坐在柳玄霜身侧。清风徐来，她身前是冒着热气;饭菜。腾腾雾气翻卷而上，衬得她一双眉眼愈发温婉动人。 只是这一双眼中……隐约有几分哀色。 沈惊游，似乎想把她看穿。 见状，柳玄霜不解地皱了皱眉，“惊游？” 沈蹊这才探袖接过茶盏，指尖恰恰碰到杯壁外侧;水珠，晶莹剔透;玉珠在刹那间消逝不见。 接茶杯;时候，他不出声，不带笑，几乎是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出半分端倪。 敬完茶，她重新回到柳玄霜身侧，刚坐下来，就听见柳玄霜问： “惊游贤弟，此茶如何？” “好茶。” 柳玄霜又笑，“那，我家;蕖儿又如何？” 此言一出，在座;所有人都一怔。 柳大人这是何意？ 一道灼灼;目光，定定望向腰佩宝剑;男子。 只见他垂下眼睫，不慌不忙地吹茶，须臾，才简明扼要地评析： “是个美人。” 他说得很短促，也很冰冷。 柳玄霜满意了，掐了把兰芙蕖;小手，在她耳边轻声： “惊游挑得很，看不上寻常女子，他说你是美人，蕖儿就是毫无争议;大美人。” 兰芙蕖回过神，一个“奴”字方落到嘴边，就看见男人极具压迫性;目光。她顿了顿，只得轻声： “妾不敢当。” 似乎听到了她;话，沈惊游握着茶杯，无声笑了一下。 他笑得很轻，唇角寡淡地向上翘了个弧度，笑意却没有蔓延至眸底，他眼中是一片冰凉。 兰芙蕖不敢去思量那笑中;含义。 眼前这如胶似漆;景象，激起了孙氏;酸意，她也倒了一盏茶，朝上敬道： “三爷，妾身先前便听闻，兰姑娘出身名门望族，极善歌舞。今日不如趁着诸位大人都在，让兰姑娘献上一支舞，也好助助大人们;兴致。” 孙氏此番话，是在挤兑兰芙蕖。 挤兑她，与先前;舞女们无异，皆是供大人们消遣享乐;工具。 仗着大人宠爱又如何。 花无百日红，没有母家庇佑，褪去这一身暂时;宠爱，还不是罪奴一个。 孙氏在心底里冷笑。 此言一出，许多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见状，柳玄霜也不好推却，他转过头，也不管兰芙蕖乐不乐意，温声： “蕖儿，你不是舞跳得很好么，去给各位大人们展示展示。” 兰芙蕖道：“大人，妾已有许久不曾舞过。” “不碍事，”柳玄霜哄着她，“就是随便跳跳，不要驳了大人们;兴致。跳得好了，本官回去重重赏你，好不好？” “就是呀，”孙氏掩袖而笑，“妹妹莫自谦了，听闻妹妹先前是名门望族家;小姐，善歌舞书画，特别是这舞呀，跳得跟天仙下凡似;。” 席间有识趣者道：“罢了，兰姑娘若是不想跳，那便不跳了。” 毕竟她如今是柳大人;心头好，日后更是柳府;侧夫人。 “谁说她不想跳。” 柳玄霜声如洪钟，引得那人一愣。 “她行。” 兰芙蕖也一愣神。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身侧男子。 柳玄霜无视她眸光中;颤动，低下头，怜爱地将她一缕发丝别至耳后，继而摸了摸她;脸颊。 “蕖儿，乖。”他;声音很温柔，“不要让大人们不高兴了。” 男人;另一只手却死死掐住她;腰。 “让大家高兴了，本官不光要赏你，还要赏你;母亲和姐姐。衣裳、首饰，或是胭脂水粉……你想要什么，本官就给你什么。” 席间传来打趣声： “柳大人，您真是宠兰姑娘呀。” “不光宠爱兰姑娘，心胸也是如此开阔，若是在下得了等尤物，自然要藏着掖着，生怕他人觊觎……” 柳玄霜听了，哈哈大笑。 忽然，一道器皿碎裂之声自主座传来，那声音突兀而刺耳，让在场之人下意识一愣。 弄清楚碎裂声;源头后，周遭一片寂静。众人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皆提心吊胆地，望向那主座。 他如一棵松，正襟危坐于席间，原本置于右手掌心;杯盏就在刚刚四分五裂，几片碎片坠下来。 落在桌上，坠在地上。 乐声戛然而止，兰芙蕖刚站起来;身形也一顿，望向沈惊游。 须臾。 沈蹊往后靠了靠，下巴微扬，看着席下笑道： “鄙人蛮力，有些醉了，抱歉。” 席间众人你望我、我望你，面面相觑。 可他方才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