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云回到房间,怀里的孩子已经沉沉睡去了,一双眼睛哭得完全肿了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实在算不得美观。 苏云又心疼又生气,小声交代画屏打来热水给孩子擦擦脸,又嘱咐苏娘去把孩子的奶娘叫来。 然后她抱着孩子,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边,想把他放下。 谁料她一动,孩子的小眉头就紧紧皱起,一脸不安,一双小手即使在梦中,也紧紧抓着她的衣领。 苏云心里一酸,安抚地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弯着腰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到了床上。 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把他的一双小手拉了下来,这期间,她轻拍着他的动作一直没有停过。 等到孩子的眉头终于重新舒展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显然睡沉了,苏云才坐到了床边,看着孩子熟睡的小脸,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很快,画屏就打好水回来了,苏娘也把家铭的奶娘带了过来。 苏云轻声嘱咐画屏帮家铭把脸擦干净,看着他睡觉,就和苏娘走到了院子另一侧的书房。 这个院子大抵是郑云歌和顾大郎君成亲时的新房,格局很是周全,主人房、下人房和书房都有,还有一个小厨房。 家铭的奶娘俞娘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还有崔氏和顾大郎君叫过来的两个大夫,只见他们一个是已经上了年纪的白发老头,一个是圆脸浓眉,穿一身青蓝色衣裳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一见到她便笑出了一排亮闪闪的白牙,看起来很是活泼精神,颇有几分孩子气。 苏云微微一愣,便见面前三人都站起来对她简单地行了个礼。 苏云收回心思,“嗯”了一声,让他们坐下,眼睛紧紧地盯着俞娘,却见她坐下来后,便有点手足无措地绞着手中的手帕,眼里满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叫来这里的惶恐和不安。 苏云不动声色地把俞娘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一想到这六年来,唯一一个一直待在那个孩子身边的,便是这个虽然心善却也怯懦的妇人,苏云就忍不住长叹一声。 她自己也走到书桌后的坐席上跪坐下来,这个时代和唐朝相仿,很少见到坐具,一般人的家里,只有架空方形的坐榻或坐席,坐的时候采取跪坐的方式,这让苏云一开始很不习惯,也幸好,跪坐是比较端庄的坐姿,平常倒是可以随意一些。 坐好后,苏云扫了面前三人一眼,才看着那两个大夫道:“我知道你们是夫人担心我和小郎君才请过来的。” 她说着,特意回避了某个男人,果然见到那个圆脸年轻人挑了挑眉,“只是夫人实在多虑了,我和小郎君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小郎君受了点惊吓,实在不需要两位大夫这么辛苦地跑一趟。一会儿我有点事要问俞娘,两位若是有事,可以先行离开。” 上了年纪的那个大夫闻言,捻着胡须点了点头,刚想告退,那个圆脸的年轻大夫却嘻嘻一笑,道:“来都来了,也不好就这样离开,小孩受惊这事可大可小,若是惊吓过度很容易梦靥,夫人,为了妥当起见,还是让在下给小郎君看看为好。” 苏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能猜到崔氏和她的便宜丈夫请这两个人过来,看病为轻,打探情况为重,毕竟郑云歌今天的表现和以前太不一样了。 便是苏娘和画屏看到她在大庭广众下和崔氏叫板,也一脸怪异,若不是她们知道她“失忆”了,而且一直陪在她身边,只怕要以为她们的少夫人换了一个人。 也罢,关于房间里那个孩子,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了。 苏云心里沉甸甸的,点了点头道:“也好,只是现在小郎君已经睡了过去,若要看诊需等他醒来后,劳烦两位稍等片刻。” 老大夫忙拱手说:“不敢当。” 年轻人依然是笑嘻嘻的,也一副为了小主子鞠躬尽瘁的模样。 苏云没再看他们,转向自从坐下后,便一直不安地低着头的俞娘,眼眸微沉地道:“俞娘,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与我说便是。” 俞娘仿佛一惊,声音都结巴了,“少……少夫人想问什么,直问便是,老奴定知无不言。” 苏云点了点头,下意识地要拿起笔和纸记录,眼睛扫到一桌子熟悉又陌生的器物,才尴尬地想起这里是古代,没有她用习惯的笔记本和水笔。 在她旁边的苏娘看到苏云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俯身问:“少夫人可是要用纸墨?” 因着有外人在场,苏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心里暗暗后悔以前怎么没报个书法班什么的陶冶一下情操。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因为郑云歌以前也会写写字,苏娘估摸着苏云是想做些记录,便为她选择了专用于书写小字的小楷笔,很快便为她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苏云有些笨拙地回忆着电视里的人是怎么拿笔的,佯装淡定地拿起笔,道:“一会儿我会问你一些小郎君平时可能会有的行为,你回想一下小郎君这半年来的表现,只需要回答他是经常如此,偶尔如此或者不是这样,不清楚,明白了吗?” 俞娘忙喏喏地应了声是。 圆脸年轻人看着苏云明显不甚熟练的握笔姿势,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皱,此时听到她的话,心里的怪异感更重,不由得提起了几分兴趣,也不单纯是看戏的心态了。 苏云忽略了圆脸年轻人明显兴味的眼神,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小郎君平时是不是很容易生气或发脾气,往往一些小事便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俞娘一愣,连忙点头,“少夫人说得是,小郎君经常发脾气,有些时候不过是用饭时掉了几颗饭粒,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