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有年微微讶异。
他没想到,这个叱咤风云的年轻人竟然谦卑至此,他心中微微动容,更多的却是担心。
他言谈举止中,并没有否认他这把利剑需要某种力量去约束,即是说,他已经预料到了,至少是有预感,自己可能会失控的时刻!
他嘴角紧抿,看着他道:“只怕到时候,老夫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去撼动顾大将军的决定!”
顾君玮却只是淡淡一笑,“只要先生心中一直坚持着你认可的道,总能想到办法,抑或是,先生连坚持道义的勇气也没有?恕伯钰无礼,那放在战场上,只是纸上谈兵的行为罢了!”
楚有年微微冷笑,“顾大将军这是在对老夫行使激战法不成?”
顾君玮一挑眉,“不敢,伯钰相信先生是个明白人,伯钰与宁王殿下的诚心都已摆在了你面前,便看先生如何抉择了!”
那句“明白人”,别的人听着可能没什么,楚有年却是清楚,那个词中暗藏深意。
事实上,自从楚家所在的雍州城被攻下,楚家早已成了众矢之的。
这几日各路派来对付楚家的人马,络绎不绝,若不是顾君玮派人相护,楚家这个纯粹的书香门第,只怕早便被无声无息地灭门了!
楚有年活到这把年纪,其实很多事情都已经看得很透了,当初他的女儿嫁与景宏帝为后,却被当时执掌后宫的皇太后害死,他愤而辞官离去,只给景宏帝留下一句“小心王家外戚专权。”
那次离去,是他做过的,最错的一件事。
自此,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孙在皇太后的有意操控下,被越养越废,最后还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罔顾先帝的意思,执意要娶王家女为太子妃。
他远在雍州,连获知事情进展都难,更别提插手做什么,直到如今,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现在龙椅上坐着的那位虽然姓李,但谁不知道,这个江山,姓的其实是王!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顾大将军是个妙人,但很多事情,其实你不说,老夫也懂。当年,老夫便是因为逃避,做错了很多事……”
老人说着,突然嗓音哽咽道:“惠娘……是老夫唯一的女儿,自小老夫便如珠似玉地把她养大,却是谁想,她才入宫没几年便去了。老夫一时悲愤,不顾景宏帝的苦苦恳求,执意离去,却是忽视了,其实对于惠娘的离去,伤心的除了老夫,还有景宏帝和当时只有七岁的先帝!是老夫偏执了,这一回,老夫如此慎重,也是不想再做日后会后悔的事情。”
顾君玮凤眸沉静,“那先生的答复是?”
楚有年静默了一会儿,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夫久居雍州,却是从没见过显儿那孩子,有空,便让他来雍州看看老夫这把老骨头罢!再怎么说,老夫也是他的曾外祖父。”
有了共同的利益关系,曾外祖父便是亲的曾外祖父,否则,那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顾君玮微微一笑,施了一礼道:“伯钰定会一字不差地把先生的话转告给宁王殿下!”
苏云在一旁看着也是感慨。
费了那么多心思,楚家,总算是成功攻下了!
有了楚家的公开支持,李显和顾君玮在西北的脚跟,便会站得更稳。
楚有年摆摆手,避过了顾君玮的礼,忽地转向苏云道:“如此,夫人便再没有任何顾虑了罢!”
苏云淡淡一笑,也站了起来,走到楚有年面前对他行了个礼,道:“自然。但妾还是那句话,有些事要先问过楚三郎后,再做判断。”
几人最终一起去到了府衙的大牢亲自释放楚三郎,见到那个缩在大牢一角手里拿着根木棍在地上画着什么的高大男子,楚有年眼一酸,颤声道:“三郎!”
然而,里面那个男子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依然专注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仿佛他在做的,便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苏云看他一直在地上写写画画,心里一动,对带领他们来的狱卒道:“把牢房打开罢。”
狱卒看了顾君玮一眼,见他没有异议,才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苏云立刻和楚有年一起走了进去,见到楚三郎在地上画的图画,她心里一骇,脑中已转过无数思绪。
果然,她没有猜错!甚至楚三郎比她猜想的,更为让她惊讶!
楚有年慢慢走近了楚三郎,温声道:“三郎,三郎,祖父来接你回家了。”
蹲在地上的男子却依然没有抬头,这时候众人才看清了,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根筷子,大抵是中午吃饭时,偷偷留下来的。
楚有年心里更酸了,正想让随他而来的楚家仆人强行带走楚三郎,苏云却轻声道:“且慢,楚先生,请让妾跟他说几句话。”
随即,她在周围众人异样的神色下,慢慢蹲下,看着那个还在不停地写写画画的楚三郎,伸手指了指地上一个圆形的物什,后面缀了条老鼠尾巴一样的线,笑眯眯地问:“三郎,这是什么啊?”
楚三郎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青葱玉指,微微愣了一瞬,似乎这才意识到有人进入了他的世界,抬起头来,脸上眉头微皱,似乎被人打搅了自己的工作,很是不愉快。
没想到,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