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玮做事一向是很有效率的,到了晚上,两人准备就寝前,写有收到唐大郎信件之人的名单,已是呈了上来。 名单上只简单地罗列了六个名字,可每个名字都有着沉甸甸的分量,看得顾君玮眉头紧皱。 这还是他们能搜寻到的、或者愿意主动告知他们实情的人。 他们没有搜寻到的、或者很可能已经心存歹念故意不让他们知晓的人,又哪里知道还有多少。 苏云不太懂朝堂上的事情,但看顾君玮的神情,便知道那些人身份不简单,很可能都是朝堂上的肱股之臣。 她的手指轻轻在纸张上划了划,道:“这些人,可都是曾经在二十四年前的战争中受到过伤害的?” 顾君玮点了点头,“事实上,我手下的人便是专挑曾经在当年那场战争中失去过亲人、或遭逢过大变之人询问的,那都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当年的情况,便能找出那些人。” 唐家大郎也是这样找出那些人的罢。 苏云微微蹙眉,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她喃喃道:“可是你说,当年勾结北越引发战争的人,便是王焕之……” 顾君玮仿若被触动了什么回忆,叹声道:“不止是王焕之,我和圣上在调查之时,发现先帝很可能也参与了其中,先帝一向是个疑心颇重之人,一直忌惮着手握重兵的国公府,因此对出于国公府的太妃娘娘,以及太妃娘娘所出的圣上,都疏远得很。 当年二十万顾家军在凉城大败,我……父亲母亲也因此丢了性命后,圣上更是对太妃娘娘和圣上不闻不问,当年太妃娘娘和圣上在宫中的处境,可以说颇为艰辛。 其实,上一任太傅姜老爷子说,景宏帝去世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废太子,改立宁王…… 可惜当时景宏帝这句话,只有他一个人听见了。” 苏云微愣,看向顾君玮,“那圣上……怎么说?” 便是景宏帝再如何自私冷血,那终归是他的父亲,他父亲去世前终于认可了他,他会是什么心情? 顾君玮摇了摇头,笑容有些无奈,“圣上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话――‘便是他最后这样说了,他认可的也不是我,只是他再没有可以认可之人,而且,这完全改变不了什么,该有的伤害,已经存在了。’” 苏云一颗心微沉。 怨恨,是一切黑暗与罪恶发芽成长的最好养料。 她不禁有些不安,“这件事你问过圣上吗?圣上可有收到过……唐大郎的信。” 顾君玮一愣,似乎完全没想到这个层面上,默了默,道:“应该是没有的,这些天我一直在与圣上沟通这件事,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而且,不要小看了圣上,他便是心底有了伤疤,也有本事把它掩盖好,他的自控能力,说起来比我还好。 而且自从皇后娘娘到了他身边后,他的情绪已是比过去更为稳定了。” 苏云也沉默了半响,道:“可是,这就有些不合常理了,唐大郎想做的那件事,不是小事,所以他选上的人,都是位高权重的,且与他一般,心底因二十四年前那件事滋生了黑暗。 最符合他这两个条件的人,不应该是当今圣上吗?从他如此高调嚣张的行事来看,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在做的事情被别人发现,那为什么,他似乎完全忽视了当今圣上?” 顾君玮听着听着,一张脸也完全沉了下来。 而且,她总觉得还有某个矛盾之处,她没有抓住。 顾君玮看着她完全揪在了一起的一张脸,好笑地抚了抚她的眉心,温声道:“想不出来的话,强行去想也没用,说不定睡一觉起来,便能想到了。” 苏云也只能郁闷地点点头,由着顾君玮把她牵回了房间。 只是她没看到的是,走在前头的男人,脸上再无方才的温煦笑意,凤眸中沉淀着一片冷肃。 …… 接下来几天,顾君玮都很忙,经常早出晚归的。 南方的战事依然紧张,传回来的都是战事吃紧,朝廷军队频频打败仗的消息,甚至有传言,领兵的刘将军中了敌人埋伏,性命堪忧。 接下来仿佛坐实这个传言一般,朝廷又紧急派出了另一名将领带领十万军队去增援。 这一系列举动,已是引起了百姓间的恐慌。 很明显的,每日进上京城门的人越来越多,然而白天的上京城,却一天比一天荒凉冷清。 苏娘每每从外头办事回来,都会长吁短叹半天,言语中都是对以前那种颠沛流离生活的排斥,以及现如今安稳生活的担忧。 苏云却知道,这是顾君玮和圣上布的局,他们这回是铁了心要灭掉王家,因此也颇为沉得住气。 不付出一些实际性的代价,怎么能骗过王焕之那只老狐狸? 显然,顾君玮和圣上依然认为,王焕之还是会选择秦王,只是他认为时机未到,所以按兵不动。 这些天,曾经闹出了那么大一番动静的唐大郎也彷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举动,这却是让苏云,心里更为不安了。 这种种事情搅和在一起,让她自从回到将军府后便回来了的好睡眠,打了个折,每每她都是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半夜顾君玮回来,钻进被窝把她抱进怀里,她才彷如终于找到一处安心之所,沉沉睡去。 她的记忆也在一点一点回来了。 每一天醒来,她的脑海中都会浮现一段新的记忆,最开始,是断断续续,不甚清晰的,她彷如走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能看到隐约的人影,听到隐约的对话。 直到第三天,她终于看清了那片迷雾中,始终存在的一个俊朗身影,和一个小不点。 只是当她眼眸含泪地醒来,身边人一如之前的几日,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