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最关心的二十斤炮,南洋卫仅造了两门,因为其他船装不下依照老关口扩一寸则炮长三尺三的规律做出的火炮。二十斤炮口阔三寸九,炮长丈二,仅有陈沐的将军船能装下,而且还要只能装在首尾。
李旦去过马六甲,在吕宋待了更长时间,给他增长了许多见识与阅历。
在镇朔将军府,这些阅历变成谈资。
陈沐不在广东的这一年,南洋卫有太多值得说道的地了。
付副千户给李旦生了个弟弟,俩人也没操办,只是在官府走了道程序,算有了正经的婚姻关系;邵廷达在广州府买了宅子,却发现宅子没啥用,顺德千户所军务繁忙,他根本没空去广府住。
老光棍石岐还是老光棍,听说他以前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不过就因为这事杀人充军,到现在翻身了也没再娶。对了,石岐现在不单单是屯门千户,还因统帅水师、练兵出色,领了游击将军。
官位上变化最大的是老白和陈璘,因颇受殷正茂重用,老白带兵去广西虽没赶上攻伐最烈的时期,靠火炮轰开韦银豹的城砦,加了广东都指挥使司的佥事;陈璘则因海外进攻倭寇,招降李茂、庄酋,如今做了广东副总兵,仍掌水师。
天时大和尚常威仍然是南洋卫的枪矛教头,这酒肉和尚托白元洁从中说项,从福建接来个女人,据说过去是大户人家小姐,讨倭时跟天时和尚私奔,家里告到俞大猷那,大和尚因为这个治罪再也回不去少林。
陈将军觉得自老部下里,最拽的就是毁容的娄奇迈。
原本乡里媒婆为娄副千户说了门亲事,是广城商贾的女儿,成亲当日因为娄奇迈没鼻子,把女孩吓哭,场面一度很僵,婚事没结成。
不好说是一气之下还是灰心丧气,总之娄奇迈把家迁到濠镜,有一段借酒消愁。不过李旦小声告诉陈沐,说娄副千户后来在酒馆番夷手下救了个年轻漂亮的倭婆子,宅子里还有一个西洋女子——日子没羞没臊,但很快乐。
都秃噜出来,李旦才感失言,低头对陈沐道:“有些事大伙都不敢写信告知义父,不过孩儿以为,还应让义父拿主意。”
拿主意,李旦所说的拿什么主意陈沐当然知道,比方说娄副千户通倭通番;比方说大家都很快乐,但一定程度上军务要松懈于他在南洋卫的时候。
这都总是要他去拿主意的。
陈沐摇摇头,很感慨地笑,道:“没什么需要拿主意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样很好。等你这次回去,代我去找白兄,成亲、过日子的,各送百两,礼仪不能落下。”
“告诉他们,现在的高兴,是他们拼命换的,应得的。”
“怎么想起给我拿烟草了。”李旦给陈沐带了一包烟草,陈沐笑笑从里面拿了不到一两,其他的推回去说道:“偶尔给我送一点,但不要这么多。”
李旦大笑,道:“孩儿知道,听俊雄说,义父只在心烦的时候闻闻,说烟斗里的草都干了碎了,义父还带在身上。”
陈沐站起身,叹了口气。
“在北边总不比在南洋安心,人就需要有个安心的东西,铳炮不是能当着人面摸的东西——心烦意乱,也只能闻闻,这个不能抽。”陈沐摇摇头,转头指指李旦道:“你也不能抽,抽这个短命的。要多活几年,往后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
原本满脸笑意的李旦与一晚上插不上话老老实实坐着听的杨应龙都因陈沐突然展露出不安收敛笑容,杨应龙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着陈沐,李旦有更多直观的感慨。
“义父说的是,孩儿在海外深有感触,占据吕宋的佛朗机人,义父叫他们西班牙人,就是法里卡特的同族。”李旦说着看向手臂的伤疤,道:“孩儿与林首领在海上同他们打过几次,败多胜少。他们的人不多,但船很大、铳炮坚利只有水师才能对付他们。”
“自义父设船纲、以引商坐商分葡夷、通马六甲以来,我海商在南洋如日中天。但孩儿久居海上,能感觉到西班牙人越来越多,他们多使西番大船火炮,孩儿虽仅有小鲨船,炮战也不落于人。”
李旦说到这时非常骄傲,小鲨船是单桅船,所载火炮也不多,甚至在陈沐的规划中只是水师最小的战船,同时也是近海军余捕鱼用船,用这些在海上炮战不落于人,已经很好了。
陈沐从李旦的话中捕捉到一个关键点,“林阿凤和吕宋西班牙人交战了?”
“不算交战,只是互相抢,他们抢我们的货、我们夺他们的船。”李旦长出口气,道:“他们手下还有很多倭人,如今海商在吕宋做买卖越来越难,都要靠客居吕宋的明人在近海卖货卖货,根本不得登岸——白指挥使准备驱逐濠镜所有西班牙人,让孩儿来问义父的想法。”
“哦?”
陈沐疑惑里,李旦对门外隆俊雄说了几句,转身对陈沐道:“义父,孩儿带来一些他们船上的书信与所载海图,孩儿此次回南洋,就与白指挥使说明,如今也都带来,请义父过目。”
不多时,隆俊雄提来木匣,内里装着十几份海图、羊皮卷书信上面都写着番语,陈沐只能听说但没有读写能力,但他是海战的行家,只是粗略地看上一眼就知道那些海图上标画的是由吕宋经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