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吕宋岛稍探后回返的斥候印证了贵族俘虏们的供词。
在陈来岛歇息几日,战船稍事修补,六月下旬陈沐率舰队继续南下,前往马尼拉西北方向的玳瑁港,那里现在还是吕宋国王苏莱曼的地盘。
陈璘的舰队依然留在陈来岛,只不过把舰队铺开在海上向玳瑁港巡行,尤其派遣两支船队直插玳瑁港西南海域,以防西班牙人的偷袭。
比舰队行进还快的,是陈沐派出的两艘桨帆船,上面载着水手与随军军医。
就在一旬之前,国王苏莱曼同西班牙人打了一仗,战事中受伤伤势很重,躲在密林里军队被打败没有医师也缺少药材,有中医没中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探查的旗军从支持苏莱曼复国战争的当地侨领那得到这一消息。
陈沐没什么好说,雪中送炭的手只有一双,长在他胳膊上。
他的舰队只有三千八百多名旗军,即使算上陈璘、林阿凤,也不过堪堪过万,比较西夷兵力仍旧严重不足;但这不是问题,当他的舰队开向吕宋,就凭赤海舰上‘天朝无疆’四字,陈爷觉得他必须告诉腓力二世麾下菲律宾总督一个冰冷的事实——菲律宾群岛已经被包围了。
“多美的国家。”
舰队沿吕宋岛西北海岸航行,日升日落,绵延不断的热带森林与山地尽收眼底。岛上居民壮男都被国王征募在更南边作战,沿岸的渔民都知道明朝舰队会经过这里消息,并未感到太多惊讶,担忧却也只多不少。
随处可见生长过程抱经台风而齐齐向北倾斜的高大棕榈,对庞大岛屿来说居民太过稀少,吕宋岛北部较为落后与穷困,沿岸大多是数百上千丁口的聚落村庄,似乎并不存在城市的痕迹。
有的沙滩细白、有的是碎石滩,有时还能在离海岸不远的地方看见珊瑚岛,随船引路的向导说珊瑚岛很神奇,即使在阳光暴晒时光着脚踩上去也是凉凉的。
陈沐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想知道哪处海岸与山地适合布放地雷、挖掘战壕、陈布火炮,然后把他妈的西班牙人炸上天。
这些海滩都不是最优选择,无险可守。
直到他的船队抵达玳瑁港。
玳瑁港不产玳瑁,既不是吕宋的商业中心、也不是吕宋最好的港口,甚至连随船经常往这边跑到的泉商李禹西都不知道这里为什么被称作这个名字,只知道最大的可能是因为去往马尼拉的船队初次航行大多会在这停靠。
玳瑁是海龟的一种,壳很坚硬,就像这处海湾,身处两个巨大山脉之间,东边是巨大山脉,南边则是高大而绵延不绝的火山岭,火山岭最北端是玳瑁港,最南端则是马尼拉湾,贯穿四百里。
港湾依稀可见往日繁华,如果不是卸货码头新近修补着一块块颜色不同的木料,有些地方能见到火焰焚毁后碳化边缘,港口低矮的宋明建筑还带着火炮轰击后的伤疤。
岸边停靠最多的就是受损的福船、广船以及陈沐叫不出名字的本地兵船,远处街道屋檐下随处可见蜷缩或露宿遍体鳞伤的吕宋士兵,其间行走的多是吕宋王麾下的战士,有华人、马来人以及本地武士。
当然除了少部分不穿甲胄光脚携刀负弓,皮肤黝黑目光危险的本土武士外,其他民族从长相上几乎与明人没有任何区别,至多能在衣着上看出些许不同。
玳瑁港如今还能拿起兵器的战士,最多的是明人,不过他们对陈沐舰队的造访最为警惕。他们小心翼翼地握着兵器,眼看庞大船队旗幡招展、浩浩荡荡靠港而来,他们却没有丝毫办法。
随石岐率船队先遣靠岸,港口的防务被接管了。
陈沐在战船上透过望远镜目睹这一切,他猜测那些明人对他的警惕应当出于身份,这些在吕宋王处于劣势时投入人力给予支援的明人应当是海盗,因为海商对他的到来应该感到欣喜而非警惕。
“这些人是不是被你揍过?”
下船时林凤跟在陈沐身后,对年轻大帅的调侃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些年太多人被林某从海上驱赶,如果这些人既讨厌林某,又讨厌大帅,也不是林道乾的人,那应该就是施和了。”
赤海舰上家丁早已半数下船,码头旗军握铳分列仪仗向港内铺开,天朝无疆的大纛在港口立起,陈沐停下脚步,疑惑道:“施和?”
“嗯,琼州人,岁数应该很大了,早年是个海上,琼州府人,林某跟他没有来往,李茂知道他;没做过什么大事,七八年前佛朗机人剽窃行旅、抢掠商船、诱卖妇女,朝廷也不管,施和带人在海上把葡夷三艘船桅杆打断了。”
陈沐对此大感惊奇,问道:“后来呢?”
“葡夷战船受损,别无办法,去琼州港找官兵避难,琼州指挥和葡夷一同进攻施和,虽然设计伏击了官兵,施和也元气大伤,在海上做点买卖也做不成。”
“后来庄公在海上见过他的船,就在跑马尼拉的航路上,想抢合兴盛的海商,不过当时他的人不多,没打起来就退走了。”
陈沐点点头,由吕宋国使者与他的旗军带着继续向国王苏莱曼养伤的营地走去,过了好一会才对林凤说道:“放心,现在的海上,只要海盗不对大明及朝贡国为非作歹,腹背受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