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镶龙旗舰队在沿海乘风破浪,陆地也不平静,在半一个月前,一统肥前国的龙造寺隆信志得意满,凭借麾下铁炮队与两门南蛮大筒向平户豪族大名松浦氏发动攻势。
由锅岛直茂率军千余,百武贤兼以旗本身份率数百别动队押运南蛮大筒,向草野城发动攻势。
百武贤兼的姓氏怪异,这是是龙造寺隆信赐下的姓氏,意为有百人不挡之勇。在战事开始,他也的确证明了自己,松浦氏守军闭城不出,贤兼单骑出阵,以一骑讨的方式于城下连斩敌军两名武士,大壮龙造寺军声势。
松浦氏并非泛泛之辈,借助神风两次击退元军足够让被中原叫做三岛倭寇的松浦氏吹一辈子勇武。他们甚至还是日本列岛最早使用铁炮的大名,因为使火绳枪流入日本的汪直在这里被藩主松浦隆信奉为上宾。
在水军方面,他们有数量众多的倭寇,长达二百多年的倭寇事业使松浦氏掠夺到巨量财富,以兴建坚固山城,守卫自己的土地。
但这对龙造寺氏发来兵马而言,显然还不够看。
百武贤兼自本阵中立起,对左右亲信武士道:“放南蛮大筒,轰开城门。”
武士领命跑去传令,百武贤兼对锅岛直茂笑了,高耸的颧骨让笑容显得残忍,尚在鞘中的刀指向山城,“如这般坚城,倘在过去,非笼城三月不可攻下,如今南蛮大筒之下,顷刻可破!”
火炮的加入令攻城显得无聊,再坚固的城池,它也是木石建筑,而且木料占比非常多,南蛮大筒轰上去就没有不坏的,过去的防守战法、防备方式都显得苍白无力。
听着阵势之前两门火炮轰鸣而起,黝黑的铁炮弹吊着高高的抛物线避过城墙落在城内不知何处,惊得守军大喊大叫,锅岛直茂看着百姓早已跑光的城下町,突然失去继续指挥这场战役的兴致。
他起身长长出了口气,道:“把城门打坏,就让松浦隆信投降吧,保留土地接受支配。”
说着,锅岛直茂抬脚走出本阵,有些疑神疑鬼地望向林间道旁,道:“战前有足轻说黑夜里在林间望见狐火,那是岛津家的守护神,我心不安,尽快攻下草野城。”
百武贤兼领命士气十足地应下,转身向外传达主将命令,鼓舞起麾下别动队的战意,准备在火炮轰破城门后一次突击攻下城砦。
火炮间隔良久发出轰鸣,一次又一次高高吊着抛物线坠在城内,不停地轰垮屋舍,锅岛直茂再度望向本阵两侧林间,有些自嘲地笑了,稳坐中军等着火炮轰准的那一刻。
他们看见的不是狐火,是火绳。
距草野城六七里远的山上,陈八智通过望远镜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荒唐的围城,其实这场笼城战很严肃,只是火炮怎么打都打不准让陈八智心中生出荒唐之感。
在他身边只有一个千户的军队,这已经是不打草惊蛇所能派到岸上的极限。
九日前,他的舰队抵达平户,但先遣斥候船远远看着见港口兵力雄厚,有一支西夷舰队停靠,因此并未直接进攻港口,寻觅整整两日才在平户岛北侧找到既能隐蔽舰队又方便登陆的野海滩,索性放出部下收集当地情报。
情报没搜集到,却得到当地草野城正在打仗的消息,并获知攻守两家里就有他此次的目标,龙造寺家的两千兵力。
“他们布阵严整,是老兵宿将,那是最适合围城的地势,看那几块帐布,是帅帐所在,周遭形势一览无余。”陈八智身边跟着跑腿的是齐正晏的义子齐行长,跟在主将身边当个马弁,小八爷也有提点之意,给他讲述布阵要点,道:“但他们刚接触火炮,不会打放,所以怎么打都打不准。”
“那他们不会发现咱们么?”
陈八智把望远镜递给齐行长让他看,闻言笑道:“他那是攻城最好的地方,咱这是窥视他们最好的地方,甚至再向东北推进三里,就是进攻他们最好的地方。”
“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为将者行营布阵不能只看目标,还要在对己方布阵之地有威胁的地方多布斥候,先立不败之地,再求胜果。”
说着,陈八智抬手做了几个手势,林间小旗官奔走相告,山下关炮百户推二斤五斤炮向预定火炮阵地前进,手提肩扛虎蹲炮的旗军则跟大部队向前进发。
这一仗是好机会,陈八智的兵在整编操练后还未见过大阵仗,他们需要一次交兵。
“八爷,我们要袭击他们?”齐行长看上去有些害怕,握着肋差的手轻轻抖动,道:“我们只有一千兵势,他们多……”
敌军确实多,足有陈八智二倍兵力之巨,这样的差距在野战中正常情况是很难取胜的。
“世上以少胜多常常出现,但从未有过以弱胜强,少未必弱,多也未必强。”
陈八智说着起身,领亲兵向炮队阵地进发,在身后吹鼓手跟随中对齐行长道:“军争,是在军势变化中不停谋求以优势进攻弱势,蚕食敌军以取得胜利的学问。”
“现在他们多,一会儿他们少——不用听懂,记在心里就行。”
敌人怎么变少,齐行长不知道,但对陈八智来说是显而易见,锅岛直茂的军势就差贴脸上了。
人家是在攻城啊,攻下城池难道不进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