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南洋海域的陈沐并不知道小舅子在新明成日与野狗厮混,他一直等待的西班牙人来了。
在吕宋东部海域,将环岛航行视作寻常的留守营兵在半月前通过望远镜与海边望楼向马尼拉提交了发现敌情的报告,距离他们很远的海上,悬挂哈布斯堡船旗的小船游曳。
于吕宋北陈来岛把总是陈璘麾下林大源,最早是潮州府民团小哨官,嘉靖年打当地贼人梁宁有功,升了官,赶上陈沐大招广东地方兵马整编营兵,进了陈璘部下,打了几年海贼,镇守陈来。
把守陈来岛的活计松快,既无外敌也无忧患,最忙的时候无非是吕宋参将呼良朋点校兵马操练罢了,如今沿海传警,把这帮生瓜蛋子吓得够呛,赶忙布置防线,派人先向呼良朋报信,再由呼良朋告知陈璘。
照理说一来一往,林大源通报呼良朋、呼良朋通报陈璘、陈璘通报陈沐,等陈沐收到消息,西夷大举来攻,早把战火烧到吕宋北陆上作战了。
但南洋衙门编制完整,除了海瑞等人纯属做善事外,吕宋的一切都为战争准备,故当战争来临,一切井然有序。
陈璘在派人通报陈沐军情后即前往陈来岛坐镇,白元洁去了广东调拨粮船押送军械,岛上军务暂交吕宋北参将呼良朋调拨两卫兵马兵船,一面向北集结,一面于沿岸驻派防务。
当然,井然有序是表象,人人心里都慌着呢,陈沐也慌,慌这仗该怎么打。
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摸清楚西班牙人从美洲过来走哪条海路,一直以来陈沐仅掌握运宝船向东输送回美洲的航线,但对美洲向马尼拉而来的道路一无所知,直至此刻,他终于找到些许端倪——新西班牙、夏威夷、关岛、马尼拉。
这个时代的海上投送力量,谁想谁挠头,这才是吕宋有充足时间集结兵力的原因。
“这也意味着敌军来势颇众,若寻常数艘大船千余兵马,只需直接杀来便是。”当陈沐抵达陈来岛,将他与徐渭的推测向陈璘说明,道:“只有兵船众多,他们才需要在关岛休整,甚至可能现在正和我们一样,输送军备呢。”
他的人远远地航行到关岛附近过,但只是记下位置,并未登岛,因为那离吕宋太远,一旦敌军攻来守都守不住,何况也不可能把大军派到那么遥远的地方上去。
四五千里,单单往返都要四个月,杨兆龙在各地都能补给,每次航行不过千里,都走了一个半月,更别说中途无处靠岸的关岛了。
何况先前派舰队过去是没有意义的事。
“这是防务,陈帅看看。”
陈璘推过来一副刻印的吕宋地图,当初把吕宋各地归拢后陈沐就派人做这件事,沿海地区的山川河流部落名称习惯,统统木刻,印出数百份,各部将校人手都有,尤其像陈璘这样的大将常备十几份,就看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此时布防图上勾勾画画,主要防备吕宋东北部三个环形,分别为二百里、五百里、八百里。二百里内四个军港为防备区,常驻三支由大小鲨船混编炮船队守备,两日轮换;二百至五百里则是巡防区,同样由三支船队五日轮换巡防。
最后五百至八百里为斥候区,派出船舰要少,仅两支船队,各船出五百里后分散而行,非但有大小鲨船,还有随队作为粮船的大福,半月一换。
陈沐看着布防图若有所思,问道:“千里?”
这显然就是陈璘的防卫意图了,在距吕宋海岸千里之内以逸待劳。
“快到大风雨时节,若非大风……”陈璘颔首,戴钢臂缚的手轻擂桌案,突然对陈沐问道:“你觉得,我们的舰队能兵发五千里外,攻过去么?”
这话,陈沐听着就笑了,他万分确定,陈璘开口原本想说的话是‘若非大风,真想攻过去’,只是话到嘴边自己也觉得不靠谱,这才改成问他。
“没有大风也很难,派七八百人十几艘船摸过去不难,咱们的人也去过,无非备足粮船耗时良久罢了。”陈沐轻笑一声,说罢看向陈璘,道:“派一支舰队,即使没有大风这也太冒险了。”
单单过去不是问题,一千军兵备一艘粮船够用一月,主要问题有两个,远海航行太容易出现意外,一旦兵力投送过多,他损失不起;再一个就是过去容易,可哪怕备足粮船,也只够过去,回不来。
“想过去?”
陈璘撇眼看这陈沐,这问的是废话,从戚继光镇守东南时起,闽广海战思想就已经由陆地御守海寇改为在海上击败敌军,那是打倭寇。
后来等陈沐从北疆回来,南洋转向海军,更是毫无疑问地贯彻这个观点,如今吕宋在手,大明实际控制的陆地最南端已经是吕宋群岛,那这就是陆地,他们还是要在海上击败敌人。
“那就得冒险,把船队送到五千里外,两支小船队,赶在风暴来临前。”
陈沐对陈璘的大胆非常感兴趣,他抬手说道:“要想大举东征,我们要做一件事,探探敌军会来多少人,猜猜他们会在关岛输送多少粮草。”
“不必兴师动众,只要两千人,大小战船二十艘,配十五艘大福粮船,陈某即可东征。”
陈沐似笑非笑地看向陈璘,从他们一同急袭曾一本起,陈老哥就从最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