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贵在东北新大陆冻得瑟瑟发抖,陈沐在西南热得衣衫湿透。
白古城南,三十里地,他的军队背靠葡萄牙人修建的白古要塞,筹备足矣改变三宣六慰五十年局势的大战。
白古要塞北面海岸尽属白古城,这也叫勃固,是过去孟族白古王朝古都,曾是整个三宣六慰的佛教中心,自莽氏以残酷军争击破孟族,这里便成了东吁王朝的国都。
莽应龙在战争征服时极为残暴,但征服之后对孟族还算不错,他招募孟族战士为他作战,依然把这里当做国都,纵然大军北伐,这里依然是整个三宣六慰最难攻的坚城。
不过莽应龙也确实不能想象,明军居然从海上偷袭他的老巢——白古城唯一的缺点,就是离海岸太近,一旦海上来敌,太容易受到袭击。
通常战争中背向河流、大海布阵是极少出现的情况,纵然破釜沉舟,能把这手玩好的人也不多。
但陈沐军不一样,大海就像他们的家乡,没人能在海上将他击败,反倒陆上于他而言充满着危险。
此时要塞以北的道路、农田,被旗军挖出数十道沟壑,陈布路障陷阱,热带密林间也挖掘陷坑陈布地雷,暗藏伏兵。
这纵横沟壑之间,正是陈沐军大营所在,整个阵地由最外围林间暗哨、其内铳兵战壕、环抱大营,再向南则是要塞上诸多火炮及浅海船炮。
在陈沐看来唯一缺憾便在于他的船炮射程还是太近,战船布放于此,除了想起到点震慑作用外,最大意义不过是当战局陷入不利,他的军兵能且战且退逃入海中罢了。
说来汗颜,白古城比陈沐想象中要大得多,如果不是为战祸所扰,他们眼下驻军大营正应当贸易港口的市场所在,周遭极为繁华,不过此时什么繁华都看不见了,只能望见林立营栅与杀气腾腾的军卒。
充满异域葡萄牙曼努埃尔风格的要塞之上已被邵廷达与陈沐先后改造,莽虫的刀斧手用手雷将要塞之内里里外外炸了一边,墙上随处可见嵌入破片,南面高墙更是被石岐用火炮轰得出入都不必开门了。
火药筒炸出来的破洞如今只是用木石勉强托起,以防建筑不稳。
陈沐的改造则更为彻底,要塞房顶被他下令扒了,如今顶层堆放着热气球与燃料,用以交替观测敌军布阵及攻势;底层被旗军敲出一连串的铳眼,住着一个百户的亲兵,上下之间中层,则是他的中军帐。
手搭着葡式女墙,陈沐站在垛口持神目镜向北望去,抬手指着远处隐隐能见到佛塔
尖的白古城,对身侧邓子龙等人道:“林将军的传令兵说,白古城近来向北先后调派四个千人队,被他击溃三支,最后一支带着战象,他不敢碰。”
“我估计莽应龙那边被刘帅与俞帅打得有些失利,莽应里这小辈倒是心大,他都半个月不来打我,居然还有闲心向北增兵?”
林满爵所部不在大营,陈沐就从来没想让林满爵呆在营寨里过,那就是他的游击队,走到哪都要去拿烧火棍捅敌人屁股,否则是浪费才华。
“这次林将军可算一扫安南颓唐之色,斩获不多,却能逢敌即胜,若是率有火炮,只怕战象都拦不住他。”邓子龙说着也笑了,对眼下被围困的战局并不担心,反倒对林满爵手里东西饶有兴趣,道:“我让辎重船队下次过来也给拿杆杀将铳看看,这铳确实厉害。”
行家。
陈沐转脸望向已经头发眉毛胡子都剃去的邵廷达,换了他这老弟,肯定认为是林满爵勇武超凡,压根不会往别处去想,他笑道:“临阵弓弩铳炮交击之时先将敌军将官打死,待到短兵相接,哪里还有不溃败的,更别说本来白刃他们就打不过咱。”
这可不是陈沐吹牛,从邵廷达在安南与莫敬典一战,还有他这座军寨的防守战上,他的部下在短兵相接之际所表现出的高纪律、高组织,对上其他军队无往不利。
拼铳炮,别人的强弓劲弩不是对手;近身拼战阵,军府卫更是所向无敌,他对邓子龙道:“倒是宗藩军,纵然一样的武备,在防守中多次防线险些被敌军攻破,要不是预备队留得多,现在就该局面就该防守要塞了。”
邓子龙对这种情况看得不重,他反而更加担忧,道:“以少兵守数倍大军之围,无坚城之利,仅靠野战工事,能不败已是强军——说句不好听的,国中卫军再说革弊,想找出那个千户所能与海外宗藩千户所战力相持,很难,我倒是认为他们是太强而非太弱。”
“胸甲、臂缚、卫足铁胫、笠盔,这是甲具;短刀、单刀、长矛、鸟铳、火炮,这是兵器;指挥、千户、百户、总旗、小旗及副旗官、宣讲,这是军官;他们与国朝南洋军毫无差别,陈帅所言战力弱,不过是弱在其军官不如军府卫军官更为精悍,军府卫有讲武堂他们没有。”
“可朝廷有如此战力,仅军府卫五千六百而已;宗藩军稍弱,但南洋诸国,弱者如琉球,有五千六百;其余诸多朝贡国皆有三卫。”
“尤其南洋锐意进取,有天朝国威,管束旗军令行禁止,这是广东都司都做不到的事,所谓弱干强枝,说的正是现在的情况。”
邓子龙身处战争之中,所思所想却早已跳到战争之外,他道:“属下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