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万物生长。
大洋的另一边,伊比利亚半岛上数以万计的麦斯塔游牧贵族由半岛最南端开始向北方游牧,超过两百万头美丽奴绵羊浩浩荡荡,吃掉它们所能见到的一切。
绵羊会践踏农田、毁掉庄稼,宫廷对此心知肚明,但麦斯塔游牧贵族是西班牙地区的赋税支柱——他们必须游牧。
马德里宫廷的建筑风格独树一帜,这座在明世宗嘉靖三十九年才取代托莱多成为首都的城市依然从方方面面透露出小地方的乡下气息,这使艺术家极力以高大的穹顶、复杂的宗教绘画来装饰这里每一座公共建筑。
理发师收刀入鞘,菲利普国王缓缓起身,镜中人的头发极短,眼神透着坚定的虔诚,浓重的黑眼圈令这份虔诚带着点疯狂意味。
两名侍从用柔软的毛刷在国王赤膊的上身清理着碎发,随后将绘着复杂花纹的黑色衬衣穿在身上,国王转过头看着插手侍立一旁体态端庄的宫廷理发师,开口。
“每天早上,洗脸的范围越来越大,我需要一顶帽子。”
菲利普很容易地接受了自己头顶快要秃掉的事实,但他不能错过今天的画像,在画像中他需要依然英明神武。
复杂花纹的黑色衬衣外套着复杂花纹的黑色夹克,复杂花纹的黑色夹克外套着复杂花纹的黑色斗篷。
还在他还有一双白色长筒靴。
画像是个好东西,画像不会让人知道他已经开始秃顶,画像也不会让人知道他已经残疾。
向理发师说了一句‘愿主保佑你’的道谢后,菲利普带着廷臣在卫士的保护下一瘸一拐地绕过回廊,向寝宫走去。
他并未理会提醒他该去放血的医师。
国王的病按照明朝医生的话来说叫痛风,医书也未能完全认识这种病,只知道是瘀血、痰湿,蓄于肢节之间,筋骨之会,空窍之所而作痛也。灼热肿痛者,是热重于湿,肢节沉重者是湿,晚间病重者是瘀血。
一般的治疗方法是疏风除湿、养血通络、清热解毒——见效缓慢,或者说只能缓解症状。
在欧洲,这种病叫‘不能走路的病’,病因不明,只知道太监不会得、女人很大岁数才会得,贵族和国王经常得,所以也叫帝王病。
治疗方法数不胜数,常规的有物理疗法与食疗,食疗相对简单:烤一只肥鹅,里面填进剁碎的猫、猪油、香、蜡和黑麦粉,然后让患者吃掉它。
高嘌呤啊兄弟!
物理疗法就复杂多了,放血需要看星象、季节、气候以及所在的位置,根据尿液观察色泽、浓度、气味与味道来决定哪个部位、放多少、刀切还是水蛭吸。
就这样,从明世宗嘉靖二十九年烧毁尼德兰安特卫普、加重关税却影响西班牙自己的财政开始,经历巨大的内心压力、毫无节制的饮食习惯以及奇奇怪怪的治疗手段,菲利普的痛风脚日渐肿大,已经长出痛风石变形无法骑马了。
但不再年轻的菲利普不怕。
他有最为坚定不移的信念,就在昨天,来自葡萄牙的募兵官成功地从西班牙带走了德意志、瓦隆地区的雇佣兵,在半个月前,西班牙的雇佣军也赶赴葡萄牙。
葡王塞巴斯蒂昂向摩尔人的战争准备就快要完成了。
这大约是最近唯一一件好消息了,使菲利普很乐意与廷臣提起这件事,他对左右问道:“摩尔人准备怎么样了?”
菲利普真的没给葡萄牙使绊子,一点都没有,他所做的一切就只有没答应葡萄牙的请求,让西班牙军团加入这场战争而已,但对葡萄牙从他的治下募兵,不但没有反对还给予了极大的支持。
如果他不给予支持,葡萄牙很难招募到一支配得上南征的大军,现在,超过一万名雇佣军聚集在里斯本,经过几个月的准备后还会有更多兵力。
“摩洛哥准备了很多由柏柏尔轻骑兵,根据间谍传回的消息,奥斯曼打算支援他们的作战,会派遣一支两三千人的援军。”
“除此之外,一些由欧洲叛逃至北非的雇佣军组成步兵军团也会为摩尔人而战,并且摩洛哥的轻骑兵由火枪骑兵与持矛骑兵组成,虽然他们的装备稍差,但战力高昂。”
“不过赛巴斯蒂昂也有柏柏尔人骑兵,穆塔瓦基勒确信葡萄牙人能助他取得王位,因此打算加入葡萄牙的联军,在战斗中他们可能担当侧翼。”
“亲征,呵呵,明国海盗阻断阿拉伯海给葡萄牙创造出从东印度抽身的机会。”
长着一副大下巴的菲利普笑了,一瘸一拐但高高兴兴地向前晃着,道:“尼德兰、法兰西,不管他们,我们能动员多少军队?必须是驰名欧洲的西班牙老兵。”
这个条件太难了,不管尼德兰?尼德兰贵族们南北联合反叛西班牙,海上乞丐不停扫荡地中海的西班牙船队,森林乞丐在陆上不停袭击他们的军队。
不管法兰西?新教徒愈演愈烈,要不了多久就会和尼德兰连成一片,何况如今法兰西与德意志的军队都开进尼德兰,事情越来越复杂。
哪个地方不需要驻军?
“或许我们能组建一万名老兵组成的军团?”
菲利普摇头晃脑的脸上笑容凝固,脚步也随之顿住,转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