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嚣是顺天府人,自幼混迹街市,长大走关系在真保一带谋得个衙役的差事,后来赶上巡检司自民间募弓兵,便投了去。
摸爬滚打身骨强健,会耍些枪棒弯弓,没几年北洋募兵,便跟着杜松去了天津。
北洋给的粮饷丰厚,裴嚣操练自也认真老实,被选上骑兵去黑云龙标下,骑马打仗峡谷战役挺着骑矛冲死个西班牙骑士,翻下马都没受伤。
结果在地上跟落马的敌人捉单对打技不如人被放翻,不过甲胄护得严实,身上也未受什么危及性命的重伤,撑到落马袍泽结阵也就安全了。
受伤没多久战斗结束,回到军医院做手术反倒成了最危险的时候,有几个受伤比他还轻些的伤兵就因为手术感染不治身亡,但他没事,刚好休息过港口最乱的日子。
下地行走还没两天,东洋军府的委任状便发了下来,就任阿卡普尔科巡检司巡检官,从九品,入流了。
同官印文书一道送来的,还有海马方补子绿官袍及黑色靖海服及铠甲各一套,还有银一百四十两。
这是他的战功赏赐。
战场击杀一名西军骑士赏银百两,俘虏一名骑士赏银二百两,由五名一同步战的北洋骑兵分领。
今天是裴嚣第一天上任的日子,他从兵营里换上与袍泽北洋兵服有些差别的靖海服,暗棱纹黑色绫罗料子摸上去极为舒适,肘膝的圆形帆布补丁看上去让这身衣服少了几分庄重,团领露出的白色领口上缝着姓名与官衔。
巡检官的武备相较北洋骑兵没有太大区别,不过是红色团龙甲裙换成了黑色团龙甲裙,一样的厚底皂靴,甚至胸甲本就是北洋骑兵小旗官的胸甲、头盔也只是将长红缨骑兵盔换成了黑色长缨笠盔。
不是染的,裴嚣摸了摸质地,是马尾。
扣好胸甲戴起头盔,皮革带束在腰间将弹筒一一塞入,他这才发现巡检官的革带比旗军鸟铳手携弹量少一半,只有十五颗抛光的木质弹筒。
呛啷一声,雪亮腰刀快速开合挂在腰间,铳管与铳柄铭刻‘万历二年南洋造’的手铳别在革带,阿卡普尔科新任巡检官裴嚣迈步走出军帐。
清晨发红的日光并不炙人,营中校场上,隶属于他的十名鸟铳兵与他们的副铳兵正各率十名民弓兵列队等在那里。
除了兵,还有四名杂流,一名识字通译、一名养马、一名军牢、一名厨役,所谓军牢即是卫兵。
这是阿卡普尔科巡检司的全部人手,一共一百一十六人,一个百户的编制,不过在装备上与东洋旗军百户部有很大区别。
原住民组成的民弓兵没有头盔,每人给胸甲一副,配腰刀一柄、梢弓一张、羽箭一壶三十支及绳索一副,皆着黑色靖海服,足蹬黑皂鞋裹行缠,头戴发巾。
伤兵转地方的鸟铳兵与副手同样也没头盔,不过他们不配腰刀,带的是铳刺,每人鸟铳一杆、药筒十五,也各带绳索,他们每人领十名弓兵,是巡检司的小队长。
叫鸟铳兵,其实是沿袭明朝巡检司的编制,在明朝早年巡检官下属步兵统称弓兵,其实并不一定都会用弓。
“诸位同僚都知道巡检司是做什么的,我太祖皇帝设巡检于关津,扼要道,察奸伪,期在士民乐业,商旅无艰。”
裴嚣踱步走过各队前,抬手指点着部下衣着身姿,指着脚下道:“在亚洲,咱跟着经略大帅从旗军调为衙役,昨日军府的赵大人亲自过来耳提面命,指教裴某规矩,要咱对得起这身黑衣。”
“巡逻州邑、抓贼缉盗、关卡设防、爱护百姓、保境安民,这方圆百里之地的治安就靠我等了。”
裴嚣话音一落,自腰间拿出一只小黑本对众人道:“这是军府发于我等的亚洲巡检条例,印刷厂正在给你们做,这几日赵大人便会发下来,到时候你们对自己的职能就清楚了。”
十名正副鸟铳兵齐声应道:“是!”
军府的赵大人,那可了不得!
裴嚣目光转向营内,军兵在战后被放了一个月假,各百户部轮流出营,没轮到出营的便半日歇息半日操练,此时大营里还未到操练时间,校场上大多是先前的伤兵依照条例做恢复训练,时不时将好奇的目光转向这里,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窃窃私语。
赵士桢来的时候将大致情况跟他说过,虽然不甚清楚陈沐对亚洲巡检司提出的几项职能的原因,但他能想到今后的职责之繁重。
地方巡检要做的,他们要做;地方捕快要做的,他们也要做;地方巡检与捕快不需要做的,他们还是要做。
用赵士桢转述陈沐的话,就是地方巡检是军民一家亲的纽带,他们不但要维持治安,百姓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们,他们都要帮忙。
巡检条例的小黑本上关于升迁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抗击阻敌一仗、抓捕盗贼二十、破获案件五十、帮助百姓二百,可升饷一级,巡检设六级,最高六级巡检兵有五两月银,独立于官阶俸禄之外。
巡检兵列队出发了,由村南的大营一路向北进发,穿过村落,在沿途设下两座巡检楼,扼守要道,又分十个执勤点,每点两名弓兵站岗巡逻,一直到北村口的道君庙。
那是将来扩为城池后的城中心,庙宇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