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波尔多又迎来一个平凡的早上,敌人还未退去,依然在城外虎视眈眈。
总督府里舒适的天鹅绒大床上,天刚蒙蒙亮,磨墨声让玛格丽特睁开眼,她看见陈九经已经穿好白色缎面的宽松长袖与长裤,坐在椅子上用毛笔安静地写着什么,烛光发出微弱的光,男人挺直的脊梁与宽厚的后背在极好的衣料质地下风光无限。
床头柜摆着属于陈九经的怀表指针在寅卯之间,时间刚五点多一点,窗外已经传来亲兵洒水打扫庭院的声音。
这座经历一夜沉睡的城马上要活过来了。
玛格丽特伸出舒服的懒腰,披上薄毯走到陈九经身边轻声问道:“怎么没去跑步?”
总督府的庭院里已经有亲兵围着院子跑步的声音,在毕尔巴鄂时每个早上他们都会这样围着军营或街道一圈一圈的跑下去,直到累了才会回去开饭。
“醒了?和侍女说一声吧,我把这封信写完,辎重船今天下午启程返回西班牙,让他们帮我把这封信带回去。”陈九经并没有瞒着玛格丽特的想法,他轻轻笑着说道:“水银镜的制作方法。”
陈九经没有瞒着玛格丽特的想法,但玛格丽特并不在乎这事,失去兴趣撇撇嘴,裹着毯子朝门口走到一半才被陈九经叫回来:“穿好衣服再出去。”
穿好衣服再出去?
玛格丽特无可奈何地摊摊手,回去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写这些有什么用,你该去威尼斯看看,所有人都知道镜子和玻璃怎么做,但只有威尼斯人才做得好。”
“你不懂,任何东西。”陈九经已经把信写完了,他吹着未干的墨迹,回头道:“大明只要看一眼就能做,做得比天下任何人都好。”
“我们的神一定是睡着了。”
玛格丽特笑着去门外寻找侍女,不一会,陈九经从日本带出来的侍女领两名亲兵与两名玛格丽特的女仆端着二人的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陈九经的侍女捧来盛温水的铜盆,上面精美地雕绘编着发辫小孩踢球的画,还有一具黑色与金色漆着树、草、长刀与武士、扇子和女人的大木盒,那是日本列岛上效忠于他的都督同知德川家康进贡的唐风画描金盒。
她的侍女也来了,端着盛放冷水的锡盆,还有一个厚实的鹿皮卷与两个小锡盒,上面雕刻着十字架。
陈九经年轻的侍女在地上铺好草席毯,跪坐一旁将铜盆与漆盒放在左边,示手请玛格丽特女仆将锡盆、锡盒、鹿皮卷放在右边,打开描金漆盒,里面摆着九个同样描金绘画或圆或方的漆盒,一一打开,先将一条素罗长巾搭在铜盆旁,再从中取出两只烧着碎裂纹路的茶杯放在旁边,两只茶杯的杯盖不同,一只是小虎头、一只是小狮子头。
九个小木盒除了一支玉柄牙刷与玉柄须刀外,其他七只木盒内装的都是粉、膏之类的用具。
做完这一切,侍女才转向书桌的方向跪坐无声拜下。
玛格丽特那边就省事多了,两个黄毛女仆把鹿皮卷一展、锡盒打开一放,就算结束了。
就这俩动作还是跟陈九经的侍女学的。
光着脚的陈九经迈着步子过来盘腿坐下,先端起虎头茶杯向嘴里倒了一口含着,随后缓缓吐进狮头茶杯里,这才拿起玉柄牙刷沾着洁白的牙粉膏缓缓刷着。
其实每到这个时候玛格丽特总会感到异常挫败,她鼓着嘴十分别扭地跪坐下去,从羊皮卷里拿出一根能用两个礼拜的咀嚼棒塞进嘴里嚼着,望向陈九经的牙刷满眼都是亮晶晶的羡慕。
当陈九经拿起那根玉石柄、一头打着三排十八个均匀的孔,孔里固定十八撮由马尾、猪鬃、鹿毛、兔毛等软硬不同的兽毛制的牙刷优雅地刷牙,而她只能拿着这根小木棍塞进嘴里咀嚼?
她觉得自己花费数年在宫廷中学习如何优雅地走路、打嗝儿、保持体重和擤鼻涕毫无意义。
当然,还有嚼完磨牙棒要傻乎乎地拿手指沾着鹿角、马牙齿、贝壳和坚果烧成的灰塞进嘴里在牙上摸来摸去,这令她倍感苦恼。
然后陈九经开始洗脸了,这才是最煎熬的时候,看着一位活跃于战争中的男士腆着比女士还要细腻而富有光泽的脸蛋儿,用着多种芬芳而复杂的洁面皂,在三道不同工序下把脸上的胡须与油渍清理得干干净净,再精心裁剪出胡须的样子。
而她,欧洲最尊贵的家族之一、法兰西王室瓦卢瓦家族的公主,只有一块该死的冷皂和一盆冷水。
到底谁才是尊贵的贵族?
尤其令她难过的是陈九经太温柔且善解人意了,洗干净的脸的陈九经走向已经为他打好热水的大木桶时,他轻声安慰着玛格丽特,道:“无妨,玛戈,等大明的商人再一次抵达塞维利亚,他们会给你带来这些东西,不用等太久。”
就装作没看出我的羡慕不好吗?
同样情景还发生在他们率军进入波尔多,从巴黎传来的坏习惯让这里的百姓一大早依照法令打开窗户大喊三声‘小心,小心,小心!’然后哗啦一声把混着粪尿的木桶倒在街上,以至于街道总是泥泞臭气熏天,这一切令玛格丽特感到尴尬。
特别是骑在马上的陈九经在面甲后一双眉头微微皱着:“我听说波尔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