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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
万历皇帝对陈实功全心意之说并不在乎,深吸着气环顾军事室周遭,也不生气。
“陈实功,陈实功。”只是抬起二指对着陈实功道:“朕也只求实功,有用的银子一百万也可花、没用的银子一分都不拔,用人亦是如此;管用的办法,代价再大朕不吝付出,不管用的办法,就算再慷慨激昂朕也不会动心——所以你跟朕说这些呐,没用。”
“你乃外科圣手,西佬疮你能药到病除、军士创伤就算脖子断开你都能用头颈吻合术活人,朕知道你的本事,但这次的瘟疫你没有办法,就不要去全大义了。”
当一个人用你的理论去反驳你时,是很没脾气的。
陈实功现在就面临着这种情况。
万历口中所言四问,即病从何来、病依何生、病嗜何人、何药能医,这恰恰是陈实功在东洋军医院时编写医书中的原话。
在常胜时他们遇到了许多过去没见过的大小病症,这里面有危害不大的小病,同样也有棘手的疑难杂症。
这四问,就是陈实功在治疗病患过程中总结出的规律,随大明兵船通航天下,遇到更多过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疾病乃是必然,一套用于识别、诊断、治疗的手段也因此应运而生。
其实就是教授医生应对传染病的方法论。
陈实功万分无奈,道:“陛下,那是臣研究所得。”
此时此刻,东洋军府的甲等医师对陈大帅首次进入军事室看到满屋子自己家中陈列的心情异常感同身受。
“您应知道在四问之后,每个问题臣都给出解答,既不知,即要先断其传染,再穷举、排查排除,对比诸多症状一一下药……这非临床所不行,臣无法在太医院或北洋军医院将这病症性情摸清。”
“只有通州。”
不论是传统的什么,它们大多有实践精神在内,是先辈对客观规律的总结,一旦到某个时代将实践丢掉,只扫起泛黄故纸堆里的书文必然无丝毫用处。
只有在先贤的总结中通过实践取其精华弃其糟粕,才能完成革新。
如今陈实功知道万历惜才,不愿让他去通州以身犯险,可他必须去实践,对他来说这样的机会不常有。
“朕当然知道你说的。”万历嘻嘻地笑了起来,向前倾着身子一副追根问底的模样问道:“朕听说通州灾疾流行,人民死者甚众,你……就不害怕?”
紫禁城里很安静,真正的岁月静好,就算外面乱成一锅粥,戒备森严的皇城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万历很尊敬陈实功前往通州的请求,他甚至想自己去通州,但满朝文武认为他极为重要,万万不能去通州,既然他不能去,也不希望让他所喜欢的、钦佩的人去通州。
可他喜欢的、欣赏的,恰恰是这种勇敢与责任,要是他微微一劝陈实功就顺杆爬不去了,反倒也会让他不喜。
这本身就是矛盾的。
“陛下为何问这个,孰能不怕,可臣是军医呀。”
陈实功笑得洒脱:“北洋军府军医院甲等医师陈实功,月俸米二十四石,与内阁大学士同禄。”
“说实话,臣在北亚常胜白马河亲手剖人四百余,在河畔站立三天三夜险些疯癫;战事一起伤兵不断,在营地里伤兵不治完臣就不能睡,明西二次战争整整一个月臣没在榻上睡过一日。”
“但既来之则安之啊,纵然陈帅将我军医营当成活人机器,旗军亦不够体恤,长官救不活旗军怒、旗军救不活长官怒,更难的是眼看旗军哀嚎但臣保不住他的腿、保不住他的眼,多少夜里臣满心想的都是如上天再赐给臣一次机会,我去考取功名、我去经商做贾、我哪怕去市集当个屠户,都绝不会再学医。”
“但救起人来就忘了。”
“臣拿的是朝廷的俸禄,不出生入死,何来问心无愧?兵法有云,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通州,瘟疫,正是这样的死地。”
说到这,陈实功面上带着胸有成竹的笃定,作揖下拜,等他再抬起头,道:“对这样的死地,臣有充足的逃生经验,不论这瘟疫是什么,它留不住臣之性命。”
万历的脸上说不清是悲是喜,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眯起眼睛看了陈实功半晌,仿佛想要把他的模样牢牢地记在心里,这才终于开口道:“如何逃生?”
“不论何样病症疫疠,总要寄生于人畜体内,要传染他人,或体液、或血液、或气息、或皮肤,眼下既不知大头瘟从何而来、寄生何处,那便处处设防,全身包裹无丝毫泄漏于外,有口罩有眼镜,它无孔不入我便教他无孔可入。”
“它存于兽体,臣便使通州兽类为之一绝;它存于气息,臣便调集鞭炮于城内大鸣大放,使硫磺杀灭气息;它存于人体,臣便划通州各坊严禁出入一一排查,请北洋调北直隶棺材将尸首尽收,实在赶不及……强行焚之。”
“除此之外,率名医一队全副武装深入隔离病坊,问询诸多患者,排查病源、比照症状,对症下药……臣对大头瘟稍有了解,其毒性甚烈,患病者多数日则死,纵有医药亦难实验效果,但纵然如此还是要实验,大头瘟已肆虐经年,就算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