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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大营外的佛朗机炮打空第十一个子铳时,查尔斯伯爵终于忍不住了。
眼睁睁看着士兵死亡无动于衷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士兵止住哀嚎散播恐惧。
明军的火炮喷射散弹的伤害非常有限,每个军阵前方都是各地赶来领主麾下的老兵,他们普遍有良好铠甲防御并站在工事后面,而那些缺少防御的步兵与流民雇佣兵都被安排在阵后。
前线领军的贵族甚至夸下海口,就算明军用火炮整整轰二十轮,他们恐怕都死不到四百人。
确实说的挺中肯,只是大伙儿忽略了伤者。
明军火炮轰出第一轮,整个军阵士气低落;不过到轰第三轮的时候大家就都不怕了,前后左右都没死人。
可越到后来,越来越多人听见哀嚎,有人眼睛没铁丸击中、有人倒霉被铁丸打伤,惨叫声越来越多,老约翰的预备队就派上用场,把那些受伤的人从前线拉到营地里提供包扎。
伤兵留在军阵中只会不断哀嚎降低士气,不过一旦能得到医治,他们就安静多了。
虽然他们没军医,但不少领主老爷都带着私人医师,后面部队的同乡好友、随军牧师也会参与救治,好赖能包扎一下。
但老约翰的预备队跟不上战士变成伤兵的速度,没完没了的炮击也让士兵惊惧不安,比起被一炮打死,这种随时可能落下残疾的恐惧更让人害怕——这年头可没社会保障。
战场伤亡率和部队崩溃不崩溃没直接联系,关键要看阵形散不散、指挥系统失灵没失灵,还有就是一支军队从将军到士兵对当前情况是否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查尔斯伯爵很清楚,最为要命的第三种情况被他摊上了。
前线的贵族指挥官与老兵都不知道现在他们该怎么办,长弓抛射威力不足、直射距离不够,前进直面更大伤亡、后退导致敌军追击,是进亦忧退亦忧中不断承受少量伤亡,触探着士兵崩溃逃跑的底线。
查尔斯伯爵必须下令,再不下令过会儿他可能就没有下令的机会了。
围城大营的号角,终于被吹响了,随后阵前各个贵族依照自己的作战习惯,低沉的号角声此起彼伏。
每个贵族部下都有不同的作战习惯,有的习惯吹两声、有的习惯吹三声,但别管几声最后一声一定是一样的目的,让士兵准备战斗。
提着火枪与长矛的马队在营地内奔驰集结,转向两翼;步兵阵线在新教修士鼓劲后听命向前,当然也有深受骑士影响的二杆子骑士带着一腔蛮勇打算直面炮火持矛挺进。
他们没有统一指挥,各自指挥部下士兵,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以查尔斯伯爵为首的几路贵族联军,每路贵族联军之下又是几路骑士联队,各部队行动灵活,力量也因此分散。
不过分散也只是相对而言,诸如部队最多的查尔斯伯爵就轻松地聚集起二百由骑马骑士、重骑兵、轻骑兵组成的马队,收集军队中所有短火枪发给轻骑,以他们组成半回旋马队,掩护重骑兵向明军侧翼移动。
自打意大利战争结束后,脑子正常骑士老爷就不爱冲锋了,不是怂了,他们依然乐于同敌军骑士互怼,只是冲击有组织的步兵阵线这种事一言难尽。
不是说不能冲或者冲不垮,战术都是由人进行的,这个问题得衡量双方技能与时机,但大多数情况确实是得不偿失,有那功夫把敌军重骑逐出战场有什么不好呢?
半回旋战术更加让他们青睐,其实半回旋只是个不同的叫法,类似中原王朝古代骑射与日本流镝马,抵近五步左右射击。
五步是中原王朝弓手放箭的习惯,非常科学,这个距离通常是步兵冷兵器够不到的位置,这种战术就是用来攻击冷兵器居多的步兵阵线的,世上大多数弓骑兵都习惯在这个位置放箭,因为在安全的情况下提供了最大命中的可能。
当然如果骑兵足够精锐,能在更远的位置射中但未必能破甲,不是弓的问题,马上不易借力;如果执行战术的骑兵足够弱鸡,他们也会从更远的位置射击,但未必能射中。
这种战术本来就是对付步兵枪阵的,古代罗马统治时期也列阵,但后来他们不知道怎么列阵了就很奇怪,所以西欧、北欧这种战术出现的比较晚,东欧自蒙古西征就继承了骑射无双的基因,不在此列。
有时候好使、有时候不好使,主要看遇上什么敌人,用的好能撕开阵线,用不好的话被李陵射死的匈奴人也会在地下欢迎他们。
眼下的情况在查尔斯伯爵眼中就是个使用半回旋战术的好机会,明军三营阵线长矛林立、多为轻甲步兵、火枪稀少、主要投射兵器为上弦较慢的大弩,火炮调转炮口缓慢,只要从侧翼袭击过去,用半回旋战术射杀敌人,重骑兵趁机冲击炮兵阵地,应该能为主力步兵撕开阵线。
即使不能,他们也可以冲击不成全身而退。
二百骑在围城大营兜了个圈,从东侧出击,绕过火炮射程向明军牧野右营开进,区区一二百步的距离,右营把总确实来不及调转炮口,便干脆吩咐商队炮兵继续向前轰击敌阵,麾下步兵以大盾长矛结阵,准备防守反击。
位居中军的应明也观察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