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县衙门的阁楼炸了。
爆炸发生时用过饭的应明正躺在二楼床上睡午觉,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头上炸响,睡梦中的应指挥使吓得以北洋步兵躲避炮弹的标准身姿撞破窗户飞身而出,自己像颗炮弹般重重砸落在草地上。
所幸应明没打算睡得太沉,下午还要督管营兵操练,下过雨背阴的屋子里还有点凉,他便没脱棉甲,这才没摔断胳膊腿。
即便如此,也给他摔得满身泥泞头破血流,模样是狼狈至极。
被闻讯赶来的家丁扶起后,应指挥使一时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我好好的在床上睡觉,怎么一睁眼就到外头了呢?
再回头,三层阁楼上的彩色玻璃窗全被震碎,有个老头满面烟熏火燎之气,抬着头晕乎乎还没开口就已从窗边坠了下来。
衙门里一时乱作一团,有人高呼走水,有人奔走呼唤医生,衙门外街上两队闻讯赶来的牧野兵挎刀举铳,在艾兰骑兵率领下列队奔来支援。
清醒过来的应明本能地想要破口大骂,看着老道狼狈模样,梗在喉咙的恶言却又无从说起……他觉得自己的模样已够凄惨,却没想到老道士的样子比他还要惨得多。
道帽不知飞到哪里去,看样子从楼上坠下来摔断了胳膊,脚也扭了,尤其是背后的道袍看上去被烧毁大块,连着屁股都被烧成黑色,被家丁搬到担架上还疼得直哼哼,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玩意。
“现在知道哼哼了,谁让你在楼上自己玩手雷,疯了不成!”
应明凑近了,心头火气仍降不下来,他一直以为老道士在楼上琢磨炼金术,虽然有点奇怪但也没管,炼金就炼金呗,了不起没炼出金子也无伤大雅。
谁知道他在楼上弄手雷,咋的,金子还能从手雷里炸出来?那他娘全天下最富贵的就该是陈大帅了!
火气无从发泄的应明想着这个脸上带着不屑的笑,突然顿住……难道天下最富贵的不是陈大帅么?
这么一想,可能老道的炼金方向没错。
指挥使原本想凑近了责怪老道几句,不过等他走近,听见老道在担架上一直哼哼唧唧反复念叨着什么,便支起耳朵听去。
“消惊、酒惊、银惊,起火爆炸,哎哟屁股疼……消惊、酒惊、银惊,有大火啊爆炸……”
翻来覆去就这几句,又听不懂,叫应明心里烦得很,道:“什么这个惊那个惊的,跟你说老道士,现在最该让我压压惊——你们赶紧把他弄上马车送去军医营,别死了,小四,带俩人去二楼把我的东西都拿下来。”
“再晚点该被烧坏了。”
老道士还说他屁股疼,难道咱应指挥使的屁股就不疼了么,还在梦里就硬生生从二楼破窗跳出来,事实证明战斗技能高超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
整个普利县都被道长的大动作惊动,好在他们仍处在战争之中,尤其在城外围城军曾以投石炮射偏了砸到城内的事情发生后,百姓一听见什么响动就直接自动进行军管。
封锁街坊的保甲兵也未完全撤除,只是在战斗结束后削减人员,他们有足够的紧急情况处理预案,爆炸声一发出尽管街角执勤的牧野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一反应都是进入战斗状态,约束百姓呆在房子里。
当然太紧张也是有坏处的,人们风声鹤唳,以为英格兰王军又打过来了,原本趋于平静的民心又躁动起来。
结果人们发现除了衙门阁楼冒烟,其他地方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连城外运回来的盐、粮食、装钱的箱子都没停,真是……好让人失望。
盐和粮食,是李禹西商队里的义子约瑟华在和俘虏英格兰贵族们谈赎金的事,不论在哪个国家,战争死去更多的都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贵族有更好的防护能让他们即使被追击,也能侥幸偷得一条性命。
哪怕明军没有抓捕俘虏这一概念,也总不至于把放下武器投降的人统统弄死,还有战斗中受伤昏过去的板甲战士,也大多会被解除武装后关押起来。
除了查尔斯伯爵这个倒霉蛋,被应明用盐来衡量他的价值气晕,吃饱撑的要炫富外,正常贵族都在约瑟华商议赎金后将消息传至他们的城堡,准备一笔不多不少的买命钱后被放掉。
赎金不光是钱,基本上只要是他们庄园与下属农庄生产的东西,普利明军都要,就连牛羊马这类活物也不例外。
当然活命的代价不仅仅局限于付出真金白银,不知道约瑟华这个西班牙人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总之每个被明军释放的英格兰贵族都会发誓,不论在什么条件下,只要王国征召他们向明军作战就会拒绝。
实在拒绝不了,他们会效仿过去不愿去海外服役的祖先,带一张弓、一支箭,在战场上射出这支箭就返回家乡。
倒是海面上结束的战役没能俘获多少贵族,打到后面除了两条桅杆被击断的船投降,其他船员趁着黑夜将船开到普利姆河东岸,弃船自陆上逃跑,这些水手上岸后只要不拿兵器看上去和百姓没什么区别,很难捉,因此大批水手都借此机会逃出生天。
何况说实话,明军对捕捉俘虏并不热衷,招募自易洛魁与休伦十个部落的牧野兵原本就是杨兆龙为应对袭击沿岸的欧洲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