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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美奉旨前去同奥斯曼帝国请求开放一支军队进入黑海,以接应西征的戚继光,并不是因为戚继光走得快。
而是戚继光回不去了。
戚继光像在上坡时推着巨大的雪球滚动,滚动到只能向前不能卸力,一旦卸去力量,这个雪球就会把他压得粉身碎骨。
自吐蕃平定,戚继光的大部队也在天山北麓的轮台集结、修养。
他们长途跋涉终于找到一处能够让部队休息放牧的地方,本该皆大欢喜,为了消耗各个归附部落旺盛精力,戚继光甚至哄着马背上的汉子们修轮台旧城,许诺跟在后面的蒙古军属将来就在这里做大明藩篱,授以耕种之法。
这世上的一切传统,在不被刀子逼着、不备受歧视的情况下,跟钱财、食物、安全比起来不值一提。
被刀子逼迫、备受歧视时,那就不是传统的问题了,是自尊的事。
只要不被刀子逼着,蒙古汉子不想种地么?那实在是种不了,你汉人修个长城把所有下雨的地方全圈起来了,那咋办嘛。
这会儿他们听着戚继光说轮台附近能种地,将来这些地给他们种,一个个修城墙修的可快了。
可是让戚继光最担心的事还是在这发生了。
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在草原上散播消息,如今北方、东北方的草原上、戈壁里,到处流传着大明可汗要招募勇士西征的消息。
离了家想要闯荡的塞外浪子、结伙在大漠里艰难求生的沙漠强盗、大股出没的草原马贼,甚至有些互相征伐失败的部落酋长统率着部落一路赶来,要加入大明可汗的西征。
近的从百里外赶来,远的甚至一路奔驰近千里,就连谦河也就是叶尼塞河附近的乞儿吉思诸部也有几个部落一路驰来。
这事一开始戚继光也没当回事,零零散散的来人。
今天十几个、明天几十个的,虽然他们人蔫马瘦、缺衣短甲,看着怪可怜,便吩咐老将胡守仁在蒙古轻军诸千户部下为他们寻个营生。
可后面不是那回事了,跟难民营一样,一天二三百人、多的时候甚至上千人,甚至有的吃断了粮食,派还有余力的骑手一路奔过来见人拜倒喊救命,还得派兵运粮去把他们拉来。
更有先前加入蒙古轻军的部落举族而来,戚继光走了,他们的粮食也不够吃,只能放牧跟着一路往西走。
戚继光还是挺善良的,一个多月,两万多人,照单全收,眨眼把天山北麓佟登从吐蕃送来的粮食吃个精光。
再接着吃下去,马奶都不够喝了。
没办法,眼看着斥候把西边亦力八里的地形、驻军探明,着胡守仁留在轮台,照看着近三万之众修城墙、喂六畜、拓荒地,蒙古轻军再度启程,直奔亦力八里武装讨饭。
整个天山北麓,没有人见过这样的阵势。
两万余轻骑将分路齐进走出了一波平推的阵仗,头顶铁笠盔披挂扎甲的浙军扛着鸟铳跟在火炮后头,来自大明金国的蒙古重骑列阵呈上百个大队压阵。
伊犁草原上的百姓远远瞧见这支部队像黑云般压上来,毡帐不敢收、牛羊不敢驱,骑上马连滚带爬地朝西逃去。
在他们的视野里,高高的青草坡上先是出现零散骑兵,那破破烂烂的袒肩毛皮袄子很容易让人把他们误认为是一伙强盗的沿线。
隶属于叶尔羌汗国牧民勇士已经骂骂咧咧呼唤着放羊的二哥、喂马的六弟回毡帐找刀了,顺手把练箭的十四弟抱到马背上,不过是一伙土匪,弄死他们还能拉到亦力八里的集市上换点钱。
可紧跟着草坡上披着皮甲带护心镜的骑兵赶上来,放眼望去草坡那边还有升起数面写有明字大旗的长矛。
钻出毡帐的八九个弟兄心有点慌,刀好像有点沉了,他们又转头各自奔进帐篷,不一会提着老火铳的爹率领持弓的二大爷大妈、带着七八个大姑娘小媳妇操持弓箭和赶羊棒子在毡帐外集结。
再等一会,轻骑已跑下山坡,黑压压挎着弯刀硬弓的步兵从草坡上走下来,马拖人推的炮车也走至高点,叶尔羌的勇士之家甚至没支撑到浙军将士闪亮登场就已骑上牛马一路朝西走了。
人家这架势看着就不是来抢劫的,见着这种人根本不用上去问他们要来干啥,直接认倒霉跑了就完事。
这不是巧了么,他们真的是来抢劫的。
转眼从山坡上跑下来的轻装步兵就把牛羊马甚至就连鸡子、奶瓶通通都不放过,最后连毡帐都搬走,转头原路返回,其他大部队继续西进。
戚继光下派至轻军千户部的浙军千户依然能约束住军士,但他们不能约束,因为不公平。
浙军和金国来的蒙古重军一直不但能吃饱还能吃好,轻军就不行了,他们作为降军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只能吃饱,如今又扩张一大群饥饿穷凶之徒,再只顾约束,只会适得其反。
但军法还有,不能掏出刀子去抢劫,所以大家摆明阵仗来征用。
把人吓跑,不就不算抢了?
等人回来恐怕得迷路迷得连家都找不着,因为一切都被搬空了,蒙古轻军大营里什么都用的上,哪怕是一根木头,最后也会去到它该去的地方。
大军就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