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是明知故问,他知道症结在哪,也知道季家父母误会了他和季明景的关系,但他不打算顺他们的意澄清了。
因为那句听起来就“不堪入耳”的话,季父额头青筋暴跳,所有表面姿态像被锥子刺穿的镜子般四分五裂,而季母更是,宛如看到什么洪水猛兽。
她瞪大眼,嘶声道,“不要脸,你们这种人真是疯了!”
“妈!你别说了!”季明景强忍胸口疼痛,想要阻止母亲再继续说下去。
文斯站到他身边,在那对父母宛如看怪物一般的眼神里将季明景重新扶回床上坐好,然后转过身,“您刚说什么?‘不要脸’?‘疯’?”
“我没听错吧,”他压着火气,轻笑道,“叔叔,据说您是个律师,麻烦请您告诉我,法律制定的原则是什么?如果我记得没错,有两个词好像叫理性化、合理化?”
季父神色一僵,似乎意识到他想说什么。
文斯继续道,“那么同性婚姻之所以能合法,是因为同性恋不要脸,同性恋都是疯子吗?那如果这样说,立法的人还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敢做这么不要脸又疯狂的事……”
“我不管什么法不法的!”季母突然高声打断,“男人就该和女人在一起,天经地义!男人和男人就是变态,哪怕全世界都同意,我也绝对不会同意我儿子去当变态!”
她像是终于原形毕露,再也不遮遮掩掩,直抒胸臆地喊了出来。
文斯早料到如此,可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会说同性恋是“变态”,文斯就算曾经是个直男,此刻也大开眼界。
“感情和婚姻是发生在两个独立个体之间的事,不是两个性别之间,阿姨,您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难道思想竟然狭隘到这种地步吗?”
“我不管!你说这些没用,总之我儿子和你不是一路人,如果你还懂得自尊自爱,请你以后离他远点!你父母管不着不要紧,我们总得管着我们的儿子。”
季母像是已经歇斯底里,她突然抓住季明景的肩膀,恨声道,“明景,你好好跟妈说,爸妈这次来就是要跟你谈谈的,我们不怪你之前鬼迷心窍,你是正常的孩子,你忘了你堂哥的下场了吗?不,他怎么能和你比?你最听爸妈的话了,只要你愿意,我们一家就还跟从前一样——”
“我不愿意。”
清清泠泠的一声,像是拨动琴弦,铿然就将那些纷繁芜杂的声音尽数推散,空气静了,所有目光都集中于发声的人。
季明景端坐在床边,两只手十指交叠,掌心相对紧扣在一起,骨节用力地凸了起来,他像是下定极大决心,先是抬头望了文斯一眼。
然后他注视自己眼圈通红、声泪俱下的母亲。
“妈,我喜欢他,喜欢到这世上再没别人能取代,我只想跟他在一起,除此外我不可能跟谁结婚去祸害另一个无辜的人,无论他是男是女。如果你们不同意,那也只能这样了。”
听到这番话,不知怎么,文斯心里好像被什么小锤轻轻敲击了一下。
短暂的错愕后,他意识迅速挽救回来,虽然在季家父母面前,季明景好像是对文斯说的一样,但他没提这个“他”是谁,这话明显是为保护喜欢的人,也借这机会向父母表决心,扭转他们的想法。
文斯以为自己知道季明景指的谁,于是默契地什么也没说。
季母不可置信地盯着儿子,她这向来连个“不”字都不会在他们面前说的儿子,即便之前公开出柜后,也只是沉默冷战,第一次,他跟她说了个“不”字。
斩钉截铁,无从转圜。
季母突然浑身一软,差点跌到地上,文斯没反应过来,季父两个箭步上前,只听“啪”的一声,季明景脸上已经透彻地挨了一巴掌。
“男子汉大丈夫,说的这是些什么话!我老季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绯红的掌印在脸上逐渐清晰,季明景低笑一声,似乎毫无所觉。
眼看着又一巴掌要落下来,“住手!”
文斯用力把住季父的胳膊,季明景却在这时站起身,握住文斯那只手。
这一碰触,文斯手劲不由地卸去半分,被季明景翻转过来,以一种四两拨千斤的坚定,五指穿过牢牢握紧。
那巴掌僵在半空,没能落下,季明景和父亲同高,站起来平平相对,脊背挺得笔直,像是在跟谁较劲,但那侧脸却无端给文斯一种萧瑟的感觉。
就连握着他的手心都是凉的……
季父狠狠朝空气甩出那一巴掌,怒声似从喉咙里挤出来,“你们会后悔的。”
撂下这一句,便摔门而出。
季母连忙起身,回头似乎还想和季明景说什么,但也匆匆转过脸去,跟上丈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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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再度恢复平静的病房里,季明景自嘲一笑,“后悔吗?”
“……”文斯迟疑片刻,“季老师?”
在这轻轻的一声里,季明景恍然回神,第一件事就是松开文斯的手,“抱歉,拉你陪我演戏。”
“没关系。”文斯叹了口气,松手后明显自在多了,而说起演戏他们毕竟还演过情侣,所以那点尴尬很快便心照不宣,略去不提。
“其实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