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杨玉燕一起读了这封信。
“杨同学:展信佳。
一别月余,校园里的桂花是不是都开了呢?
我现在已经离开了家乡的城市,到了另一个地方。
请你代我向大家说一声抱歉,我们未完成的事业,我已经无法与大家一起完成了,我做了一个逃兵,深感愧疚。
离开家乡的每一个日夜都让我更加的思念它。
我现在的日子过的并不能说是很幸福,与我想像中的生活有着很大的差距,这让我时常去思考,我是不是不应该离开。
但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我跟十几个人一起住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睡在地上,只能垫一张布。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每天只能吃很少的饭。
假如说我现在的生活有什么是可以称赞的,那就是我一直在帮助别人。
我成了一个护士。”
傅佩仙的信写得很长,足有好几页。她从她那天晚上逃到教会医院写起,将她这段时间的经历全都告诉了杨玉蝉。
杨玉燕看着信啧啧称奇,她有点同情傅佩仙,但也有点佩服她。因为比起在学校里夸夸其谈,找不到出路的学生,傅佩仙倒是真实的践行了她的诺言。
虽然诺言的道路有些痛苦,但她现在看起来仍未后悔。
“护士是什么时候都缺的。带着我的护士长说。比起医生,护士要做更多的工作。
有时我觉得我更像一个奴隶,而不是一个救死扶伤的护士。
这份工作或许崇高,但那是建立在繁重的工作上的。可能因为它不能令人得到足够多的报酬,也不能得到更多的技术进步,那就只剩下称赞它的崇高之处了。
我的工作内容中更多的是给病人擦洗身体,洗衣、洗被褥、喂饭,以及被人责骂。我需要记住每一个病人的情况,一天二十四小时,我都在他们身边,知晓他们的每一次痛呼,知道他们的每一次病程变化。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医生也不能提供太多的帮助。
以前我以为我们缺少药物,缺少技术,缺少熟练的医生。但这其实远远不够。
我们还缺少医院,足以建设起医院的场地。
缺少汽车,用来运送病人与药物和物资。
缺少认识我们的人。太多的人根本不认识医生也不认识护士,他们叫我们凶手。
你一定不相信,我来的第二天就参加了一次手术,而动手术的医生根本不是医生。那个病人死在了手术床上。
有时我觉得,可能他们真的是凶手,我也是凶手的帮凶。
但令我安慰的是,我们还是救了一些人的,还是有一些人在我们的帮助下痊愈出院了。”
杨玉燕把傅佩仙的信讲给苏纯钧听。
她说:“现在医生的技术是不是还很落后?”
苏纯钧摇摇头,讲给她听:“西方医学才发展起来不到一百年,它当然是落后的。现在它的神奇之处在于西方的药,而不是他们的医术。西方的医生提出了很多有用的观点,这是我们中国的医生需要学习的。”
杨玉燕:“没想到傅佩仙真的去当护士了。她怎么一去教会医院就当上护士了呢?教会医院居然真的敢收下她。”
苏纯钧笑道:“教会医院可不关心中国的法律与中国的人民,他们本来就是来传教的,巴不得我们的百姓不要祖宗父母投入他们主的怀抱中。”
杨玉燕叹气:“唉,我还真是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走了。”她到现在还无法释怀,真的是她的话造成的吗?
苏纯钧若有所思,摸着她的头说:“这是你最近这么沉默的原因?不用太放在心上。你怎么知道,傅小姐不感激你当时的那一番话呢?她当时走或不走,其实都会后悔。”
就像他。不走,就必须要忍受家人的伤害。可离开家以后,就再也得不到家族的帮助,生活会变得贫穷,也会发现不受家人的伤害,就要受外人的伤害。
他也曾经在深夜中一边饿着肚子一边想,假如他当时没有离开家,会是什么样呢?
他想,傅小姐一定也想过同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