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先帮他洗干净,穿上好衣服,再让人买一口棺材,要给他家人写信,收拾他的私人物品,要……
她忙忙碌碌的,直到一个小时后才想起来那个士兵。
她赶到厨房,亲自做了一碗细面,加了四个荷包蛋,装进食盒,亲自送到后面的军营中去。
那个士兵已经被送了回来。
她走过去,看到军营门口都是人。
她站住,让人去问怎么了。
“有个人死了。”
她的心里一抽,不祥的预感涌上来!
她快步过去,挤进人群,走进房间里。
房间里灯光昏暗,有几个人站在一张铺盖前,看到她来,那些人都让开了。
躺着的那个人,手臂上还有熟悉的止血带。
她走过去,跪下来,把那个人的头发都扒开,盯着那张脸看。
她摸他的脉博,摸他的颈侧,趴在他的胸口听心跳,捂住他的口鼻感受呼吸,凑近扒开他的眼皮看瞳反射。
她甚至想能不能人工呼吸。
她骑到他的肚子上,解开他的腰带,不管周围的惊呼,她双手交握,拼命回忆曾经学过的急救,几次来着?一分钟几次?超过六十次对不对?要快才行。
周围的惊呼消失了,有人走了,又有人来了,两个人把她从这个人身上架开。
她抬头看到发现是军医,马上说:“可能还有救!”
她让开来,但军医并没有继续心脏按压,而是听他的心跳呼吸,按他的脉博,看一看眼睛,就对她说:“人已经死了。”
她说:“但是!”
一个军医柔和的对她说:“太太,人已经硬了。”
她怔住,忘了自己刚才碰到他的时候,他是冷是热。
军医轻轻叹了口气:“可能是吓死的,他们不懂,就害怕抽血。”
“太太,您别难过,这都是这人命不好,胆子太小了。”
另一个军医过来,把一个东西给她,然后两人就把她一起从这里拉出去了。
一直到回到楼上,她站在卧室里,才发现手里的东西是那只手表。
天花板好像跑到了脚下,地板跑到了头顶上。
她不知道她晕了过去。
苏纯钧听说那个士兵的事后立刻赶回卧室,发现祝玉燕坐在沙发垂着头,他刚想过去安慰她,就发现她好像没了意识。
他吓得赶紧高声叫人:“快来人!”
“别叫。”祝玉燕在混沌中仍一手按住身边最近的这条胳膊,他总是在她身边,就是这个位置。
“我休息一下,我没事。”
眼前一阵白一阵黑,什么都看不清。
但她没有说,静静的倚着身边这个人。
她不能再吓着他了,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太多了,她不能倒下,他一个人撑不过来的,她必须撑住。
一会儿就好了。
一会儿就恢复过来了。
她靠着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失序。
只是暂时的。
慢慢的,眼前的东西有了形体。
她慢慢的看,慢慢的想。
这是桌子,那是柜子,眼前的是……地毯上的花纹。
恢复过来了。
手下的是他的手。
他的手在抖。
她用力握了握,声音更有力了一点:“我真没事,就是没吃晚饭,刚才有点低血糖了。我这边的事都忘完了,灵堂布置好了,明天我收拾一下书理的东西好交给他的家人。”
她问:“书理……离开前,你跟他说了什么?”
他在离开前,是醒着的吗。
他知道他要死了吗。
苏纯钧进去之后,军医给赵书理打了一针肾上腺素,他醒了过来。
然后所有人都出去了。
苏纯钧趴在赵书理的头边,对着他的耳朵说:“我会为你报仇的,不管是谁,我都杀了给你送下去。你放心。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我会告诉你家人的。”
然后他就把耳朵放在赵书理的嘴边。
几声气音吹起来,无力的吹过他的耳朵。
呵呵的气音,急促的喘息。
然后,他努力的平静了下来。
他也屏住呼吸,捕捉他想要留下来的话。
“保护……兰花……”
苏纯钧猛然抬起头,盯着赵书理的眼睛。
那双眼睛现在迟钝了许多,混浊了许多。
微微夹着,仿佛是对他眨了眨,又像是弯了弯,最后不动了。
“他说……”苏纯钧紧紧抱住她,轻声说:“他说,让我们保重。”
保重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