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5)

温颜向她笑,泪眼婆娑,铿锵有力,“南京城,还在;华夏,还在;子孙后辈,都在。”

方沛萍张了张嘴,喃喃道:“南京城,还在。”

温颜点头,“还在。”

温热濡湿眼眶,方沛萍欣慰地笑了,“还在啊,还在,还在……”

温颜抹了把泪,喉头哽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因为所有言语在这一刻都是苍白无力的。

面对这位来自1937年的故人,那个中华民族泣血的时代,作为后辈,她没有资格去替他们说话。

两个死去的灵魂,来到这个与现代相距了千多年的历史里,她们本就已经成为了历史里的沧海一粟。

无论是她方沛萍,还是温颜,都已经被尘埃掩埋。

在听到后人说南京城还在,方沛萍浑浊的眼里仿佛含了光。

她缓缓伸手,温颜爬了过去。

方沛萍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她,“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温颜应答道:“我叫温颜,来自2028年,比前辈所在的时代晚了91年。”

方沛萍痴痴地望着她,眼神逐渐变得明亮,“家中,可好?”

温颜一个劲点头,“一切安好,不再积贫积弱,没有硝烟战火,人人都能吃饱饭。”

方沛萍微微笑了起来,温柔道:“能吃饱饭,极好。”

温颜忍着崩溃的情绪,轻声道:“前辈能跟我说说南京话吗,我想听。”

方沛萍“嗳”了一声,刻入到骨子里的家乡情怀在这一刻得到宣泄。

她说的方言温颜听不大懂,但会猜。

那一刻,压抑了数十年对家的执念在一声声南京本土方言里溶解。

它化作治愈的良药一点点抚慰了方沛萍千疮百孔的心。

在这个还未被历史车轮碾压过的时代里,她孤独了数十年,总算找到了一个能听得懂她说话的人。

无需千言万语,对方便能读懂她的遗憾。

一句河山大好,家国无恙,足以告慰她泣血的心房。

一句人人都能吃饱饭,足以抚慰她对后辈的寄托。

原来南京城还在啊。

她的家乡,还在;她的亲人,还在。

那些在国难中遇害的同胞早已化作一堆白骨,而民族的子孙后辈一个个崛起。

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可是有无数个孩子重新站立起来,踩在他们的肩膀上,托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度。

河山大好,家国无恙。

曾经破碎的山河,被时间与后辈修复。

曾经四分五裂的民族,被子孙后代一点点凝聚,汇聚成为星河,山海,与广袤无垠的新生。

方沛萍累极。

她拖着这具羸弱的躯体苟延残喘,等啊等,等啊等,终于在今天等到了她想见的人。

“温小姐,你能带我回家吗?”

温颜热泪

盈眶点头。

方沛萍缓缓笑了,她虚弱地闭上眼,许久都不再说话。

温颜见她没有动静,试探地喊了一声,“方小姐?”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沛萍才沙哑道:“我困了,想睡一觉。”

温颜:“我陪着你。”

方沛萍轻轻的“嗯”了一声。

温颜握住她的手,试图用体温捂热她的冰凉。

方沛萍忽然弱声道:“我身上好脏的,怕弄脏你的衣裳。”

温颜:“我不怕。”

方沛萍“唉”了一声,她似乎困极,眼皮再也睁不开。

温颜想为她做些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她清楚地明白,眼前的女郎就要走了,回到她日思夜想的家了。

那个1937年的家。

那时她的孩子还在,先生也还在,父母双亲都在。

“温小姐。”

方沛萍忽然呓语。

温颜忙应道:“我在。”

“我要……走了,你能……唱首歌送我……一程吗,我害怕回家迷路……”

她的请求直击灵魂。

温颜很没出息地哭了,却不敢哭出声惊动她,哽咽道:“我唱歌很难听,怕唱不好。”

方沛萍气若游丝道:“无妨的,我……只想听……故人的声音……心里头踏实……”

温颜沉默。

她不知道唱什么好,因为五音不全。

可是她更明白,她唱的是引魂歌,引这位来自1937年的孤独灵魂归家。

面对这位曾经经历过国土沦丧,同胞分离的故人。

面对那段屈辱悲怆的伤疤,温颜轻轻唱起了《梦驼铃》。

她的音色真的很糟糕,吐字不清,还走调。

可是她唱得很努力,真的很努力。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坠落,她哽咽又艰难地唱着:

盼望踏上思念路

飞纵千里山

天边归雁披残霞

乡关在何方

风沙挥不去印在

历史的血痕

风沙挥不去苍白

海棠血泪……

那声音低吟浅唱,在深冷的墓室里回旋,它很轻,轻得像生怕惊扰了回家的灵魂。

它同时又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