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下来的麻花分了她一块。
“不过我穿不穿好衣服总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笑呵呵地说道,“平原城墙年久失修,我总得先让这座城池衣衫完备才是。”
……他讲完之后开始吃麻花,而且不是那种很客气的,拿一点放嘴里意思意思的吃法,而是认真把一大块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地嚼,因而这副模样无论如何也让她没办法将他和“诸侯”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她应该问点儿更重要的问题,“令长如此操劳,是为平原城,还是为自己呢?”
“这两者有什么不一致的地方吗?”他嚼完了那块麻花,端起茶杯开始喝水。
“现在也许一致,但将来呢?”她说,“万一有那么一天呢?”
刘备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那种轻松而略有一点懒散的气息从他身上消失了。
“我此番劳心劳神,”他说,“就是为了那一日不必来临。”
好像有点不对劲,她想,按照她那些模糊的记忆来说,刘备不是应该说一说自己爱民如子吗?
【你这样在心里想也想不到答案,】黑刃冷不丁说,【你为什么不干脆问他呢?】
“难道令长不是应该告诉在下,足下爱民如子,此番辛苦操劳皆为百姓吗?”
……这种问题好像不太对劲。
她感觉一个正常的诸侯是维持不住和蔼的表情来回答问题的,但她嘴欠,情商低,魅力低,还是坚持着问出来了。
于是刘备用一种“呵呵呵呵”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
“要是袁本初此刻兵临城下,”他说,“嚷嚷几句给大伙儿提提士气也无所谓,现在何必讲这种大话呢?”
见面前少年一脸呆相,刘备又笑了。
“而今既予我平原印绶,我就得想办法让大家活下去,但我又没办法保证每一个人都能活下去,”他说道,“所以这不就只能先穿穿旧衣服,将钱粮都用在加固城防上吗?”
她想了一会儿,“你不想平定天下吗?”
端着杯子的刘备又想了想,“这世道我看不明白,能做什么我也说不准,走一步看一步吧,只是还能救的话,尽量多救一个人好了。”
他坐在那里,抱着杯子,目光望向院中并没怎么收拾,于是被人踩得乱七八糟的土路,而在一路路的脚印下,有野草正迎着透过乌云而出的阳光,努力生长。
“将军和很多诸侯所思所想都不一样。”
“小郎君见过许多诸侯?”
“……在雒阳和长安时,也略见过。”
他转过头来,笑眯眯地望向她,“当初诸侯讨董时,说不定也都有一腔赤血,只是这条路走着走着,就走岔了而已。”
“……那,你的路呢?”
她问得很慎重,而此时他站起身背对着她,向着帘外的满园阳光探出头去,于是光线洒在他的发冠与肩上,又自后背落了下去。
这要是真来个刺客,说不定这时候正可以噗嗤一刀。
“我还没走出我的路呢,只有这一点想法,”他那样出神地想了一会儿,“还要一步一步,小心地摸索着来。”
麻花吃得差不多了,茶水也喝了一肚子,闲聊也聊够了,再聊就该送客了。
所以还是得办正事。
“我想在城中待下来,”她说,“令长这里缺人手吗?”
听了这话,刘备转过身开始上下打量她,从她的脑袋开始,再打量打量她的肩膀,胳膊,手,以及两条腿。
最后这位平原令终于点点头,十分惜字如金地说了一个字,“行。”
于是大概五分钟后,小吏将她带到了一个不那么明亮的房间里。
一位生得十分年轻,比她大不了几岁,穿得也比她强不了多少,那身布衣甚至还打了两个补丁的文士也开始上下打量她,最后点了点头。
“我是此地县丞,”他说,“你之前曾在城外出工,监工对你很是赞许,原本便想着,你这样忠厚可靠的人也可以派些更重要的活计。”
……更重要的活计?
于是这位年轻的县丞很认真地看向了她,“打更怎么样?”
“这……薪酬如何?”
薪酬……就还不错?!短更每月一千钱,只管上半夜或是下半夜,长更每月两千钱,亥时上工,卯时下工。每季包两件衣服,每天还包两顿饭,而且还算事业编制,就是活计的确挺烦的,要在城里走来走去,查看是否有贼寇,有走水,有人在宵禁之后偷偷跑出来鬼鬼祟祟。
赵五等在府外,的确是有一点怀疑的。
那个剑客最后也没有答应主人的请托,只说可以去县府上看一看,但主人却十分高兴地同意了。
在主人眼里,刘备的恶是一目了然的,因此即使赵五有不同的看法,也从来不敢向主人提起。但他偶尔也会迷惑,不知道是不是人所处位置不同,对善恶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