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
汉朝跟现代不一样,在现代,你随便打开一个地图APP,都会发现城市周边就没有一块闲地,出了城市,要么是农田,要么是工厂,要么是仓库,要么是景区,反正总能被人开发利用,有时候开发过分了还要退耕还林,搞点绿化工程。
但是这时候水土丰茂,丛林遍布,人类虽然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文明,大自然却一点都不示弱——河南还有大象出没呢!
因此对于行军来说,除了中间一条土路,道路两旁都是暗藏杀机的地方,你不知道那里藏了些什么东西,是野兽,是沼泽,是伏兵?反正怎么都得小心点。但即使是已经安营扎寨下来,将近初夏的夜里,蚊虫叮咬还是很烦,尤其这里离沼泽地不远,小东西尤其多。
董白点燃了香炉,里面放了一把驱虫的草药。
“刚刚后营中有人被蛇咬了,”她说,“那蛇乱窜,好不容易才将它打死,偏小郎跑出来看热闹,一见便大哭不止,怎么哄也哄不好。”
“……然后呢?”
“同心姐姐拿两升粟米换了来,炖了给大家吃了。”她说,“吃过之后,小郎就不哭了。”
……咳。
“明日你们便进城吧,”她说,“我给你们寻个住地,不必留在城外。”
董白看了她一眼,“阿兄眉间有忧惧之色。”
“……也不算,”陆悬鱼盯着那张行军榻发呆,“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全营上下一心,死战不退?”
董白手里的活计顿了顿,“我听大父说,或是主将治军甚严,兵士畏惧主将甚于畏死。”
“这个不行。”刘备不是这个路线,现练也来不及。
“或是全军退无可退,破釜沉舟。”
“也不行。”身后就是郯城不假,但怂人想的不是死战不退,没开打曹豹就想溜回城了。
“或是……为故土而战?”
“……这些人都是丹杨人啊。”
董白一撇嘴,“那就只有金帛动人心了。”
……她开始计算自己的私房钱。
……算了一会儿,开始泄气。
“其实我有个想法,”她说,“要是我带兵,我就带着士兵藏在沼泽里,待曹贼前军刚过,忽然杀出!”
董白终于将帐篷收拾完了,抱着几件脏衣服装进藤筐里,拎起来准备走,听她这么说,便停了下来。
“此处水泽甚多,晨起多有雾气,恐怕当地人也不敢轻易入内,阿兄若用此计,迷路了怎么办?”
她眨眨眼,作为一个点过地理知识,同时因为智力而带来超强记忆力的人……她就没迷过路。
但她也觉得自己很难说服别人,于是还是从善如流地站起身。
“阿兄要去哪里?”
“……我去寻田楷。”她说,“对了,妇人们的活计做完了吗?”
董白点点头。
“明日我让李二带着你们和那些妇人进城安顿。”她说,“三日之内,曹军将至。”
尽管只有百里之遥,但这段路确实不算很容易走。
从东海而至郯城的这条路上,西为汴水,东为沼泽,此时天气渐热,士兵们饱受蚊虫困扰,行军就更慢了一些。
但对曹操来说,他走得再慢,也是在徐州境内,吃的是陶谦的粮,杀的是陶谦的子民,烧的也是陶谦的城池。因此他是不必冒着风险恃勇轻进的。
夜深人静,士兵们终于可以睡去,中军帐内灯烛未熄,香炉中的烟雾冉冉而升,带了一点驱虫草药的香气,飘散在帐中。
“有兵士来报,那封文书已落入田楷手中。”青年文士冲着曹操微笑了一下,“主公当可无忧。”
曹操一边同戏志才聊天,一边仍然在细细研究案几上的地图,此时听了这话,抬起头来,“志才如此笃定?”
“田楷畏冀州如虎,今见袁冀州意欲南下,自然怕失了根本,怎会再来染指徐州?”
曹操又一次将目光垂下去,继续研究起他的地图,语气不咸不淡,“田楷此辈少机谋,多猜疑,纵有万里之土亦不能守。他岂不知,若失此良机,待他再想兴兵南下时,徐州早已入我彀中!”
听了这话,戏志才小心地看了曹操几眼。
“纵使如此,主公不可不防那刘备。”
“嗯。”曹操含糊地应了一声,“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无名小卒。”
“听说陶恭祖十分器重他,”戏志才斟酌着说,“若只有刘备一人,何足为虑,但此处地形复杂,主公不可不防……”
曹操终于将最后一寸地形也记在了心里,而后他随意地将这张已经有些破旧的地图丢开在一旁。
“哨探怎么说?”
“刘备率二千余众,又领四千丹杨兵,于郯城东十里处下寨。”戏志才说,“就在大泽之北。”
曹操发出了一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