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冷冷地说道,“那些青州兵军纪废弛,轻易不能委以重任,不过白送刘备一个人情罢了。”
“千金买马骨罢了。”与他同来的这位青年笑道,“这一下刘玄德的地界上可算热闹了。”
独眼将军很显然没听懂这句话,“奉孝何意?”
“有吕布的并州人,有陈宫的兖州人,有臧霸的泰山人,还有曹宏曹豹的丹杨人,”奉孝说道,“岂不热闹?”
夏侯惇皱眉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些人而今都为他所用,”他冷冷地说道,“有什么热闹可看?”
“我小时候常看邻家的热闹,有那等大家族太过兴盛,兄弟之间还有几句龃龉,这些人各有乡音,竟能聚在一起,同为刘玄德所用,”郭嘉仍然心平气和,“如何不热闹?”
这一句话更加明显,几乎算得上图穷匕见。夏侯惇也并非愚钝之人,立刻转过头来看他。
“这难道也是主公之计?”
年轻文士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
“这是志才兄与主公所订之计,”他叹了口气,“只是不知以他而今病情来看,究竟能不能看到主公全据徐州的那一天。”
来徐州的兖州人并不是只有张邈这一支兵马,陈宫与许汜等也都带了些部曲过来。因此张邈那座营地一片忙碌欢腾时,陈宫这边却静极了。
“将军有千里之众,抚剑顾眄,亦足以为人豪,而今却守在这小沛之中,反制于刘备,不以鄙乎!”
吕布沉默地端起酒壶,摇了一摇,而后很是安心地倒出了最后一盏酒。
“我今能有小沛暂且容身,已属不易,此处是刘备地界,我又有何能为?”
他这位谋士立刻伸出手去,按住了那盏酒,“丹杨人虽多,但陶谦死后,非但不能为助力,反而刘备要下心思去提防;刘备自己的那些老兵,征战多年,早已疲敝;新招的徐州兵,又不堪曹操一击!以疲敝之兵,帅孱弱之众,还要如此提防丹杨兵,刘备怎称得上一州之主?!”
吕布一瞬间睁大眼睛,“……公台?”
“若坐视刘备将张邈张超兄弟收入帐下,再待他将徐州诸事一一收拾分明,将军岂不错过良机?!”
陈宫说得有些激动,那盏酒在他的五指下便微微晃了起来,荡出了一点酒液,让吕布看了很有些心疼。
他这几日浑浑噩噩,同严氏争吵了数次后,索性也不回家中,要么在营中,要么去哪个偏将家里作客,现下又在帐中被陈宫逮住,竟然同他讲起这样的事!
“小陆与我交情深厚,”吕布闷闷地说道,“这样不义之事,如何能做?”
“将军要取的是徐州,又不是陆廉项上人头,”陈宫徐徐善诱道,“刘备仁义,难道将军便不能仁义么?待将军夺了徐州,难道将军会亏待你的弟弟,会亏待小陆将军么?”
这话说得无懈可击,让吕布出了一会儿神,于是也就没有注意到帐外的脚步声。
张邈张超兄弟终于得以团聚时,这位因“以财救人”而闻名,被称为“八厨”之一的豪杰泪如雨下,领着弟弟与族人千恩万谢地与刘备行了大礼,私下里又好几次登门拜访过陆悬鱼。
……就是带来的礼物很不对劲。
“贤弟的人品,我最是信任不过,”张邈如此推心置腹地说道,“你既不爱金帛,又不看重名爵,可见心性高洁,少年时略有孟浪,无伤大雅。”
她听得不是很明白,觉得张邈这话说得遮遮掩掩的,于是试探性问了一句,“孟卓兄以为我怎么孟浪了?”
张邈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知你既然喜欢这个,又知你待兵卒苍头皆十分宽和,我自然也十分放心。”
……放心个什么?
她呆滞地看着这位接了家人来小沛后,神采迅速飞扬起来的中年男人,后者哈哈大笑,拍了拍手。
然后,从门口的几辆马车上,下来了,七八个小妇人。
高矮胖瘦各不同,年龄都不算很大,十几岁到三十岁不等,生得还挺端正,至少标准线以上,见了张邈,张邈点一点头,于是这群小妇人就口称“将军”,袅袅娜娜地行了一礼!
她从席子上爬起来了!准确说是滚起来的!当然说弹起来也可以!
“……这是什么?!”她感觉自己的手又要抖,“孟卓兄这是什么啊?!”
“雍丘笼城时,”张邈说道,“这些妇人的丈夫都战死了。”
“……然后呢?”
“那都是我家的部曲私兵,他们的父母儿女,自然由我来抚养。”
“……然后呢?”
然后张邈指着这一排妇人说道,“她们年尚少艾,不该守寡,我同她们说起有位少年将军,现下尚未娶妇,将来就算娶了高门贵女,以这位将军的品行,必定也能护得她们一生无忧。”
她站在那里,听着自己的声音特别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