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
“小人是徐州别驾陆辞玉将军的亲随,”李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我家主君有书信呈奉太守。”
听到“太守”这个词时,这个文士皱了皱眉,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信在何处?”
……第一句话居然不是问他千里迢迢来此,一路辛苦。
李二腹诽了一句,但面上不显,仍然恭恭敬敬地从怀中将信掏出,递了上去。
文士接过打开,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段时间里,李二又开始用眼睛余光看起了小屋内的摆设。
尽管这人是琅琊世家出身,又官至郡守,但这屋子的确破旧极了,缺了脚的香炉,垫了石砖的案几,还有裁掉一半的竹席,就连架子上的陶杯也是缺了口的。
他口渴得很,但又不敢说,这位诸葛先生还想不起来命人为他倒水,真是呆极了。
“你家主君我是记得的,”诸葛郡守终于看完了那封信,重新将目光转向了他,“那位将军不过弱冠之年,已是别驾,真是了不起。”
“一别经年,我家主君一直挂念着太守。”李二乖巧地应了一句。
“不过萍水相逢罢了,”诸葛玄将那封信轻轻地丢在了案几上,“他劝我随你们一同回徐州,可我为何要回?”
……为何要回?
……你老人家的太守府什么情形,难道你自己看不出来吗?还要人劝吗?不搭台阶就不准备下吗?
李二虽然腹诽得更厉害,但脸上也更恭敬了,他是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虽然只是个黔首,但此时渐渐摸索出一点对付诸葛玄的套路来,连忙殷勤道:
“徐州现在很是太平,许多琅琊的百姓和士人都回去了!但我家将军自从与先生一别,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着先生,认为只有先生这样的大才,才能帮助刘使君,治理好琅琊啊……”
陆悬鱼根本没跟他说这些。
李二完全是自作主张的。
但他十分笃定,他说的这些话八九不离十,反正只要能给诸葛玄忽悠回去,还怕他长了腿又跑了吗?
况且他那位主君什么都好,就是笨嘴拙舌得实在过分了些,这些话说不定就是她心中所想,硬是没说出来的。
诸葛玄似乎愣了一会儿,脸上便浮现出了犹豫的神色。
正当李二以为这事就稳了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刘荆州授我豫章太守之职,”他说,“我怎能弃他而去?”
……这么个太守?
……瞧不起谁呢?
李二心中一急,有些话没怎么过脑子便嚷出来了。
“先生随我回徐州,未必没有郡守之位啊!”
诸葛玄脸色一变,“我岂是那等追逐名利之辈!请勿复言,回去告诉你家主君——”
“叔父。”从屋外走进了一个少年,见了这幅情形似乎愣了一下,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不知有客至,小子唐突了。”
“无事,”诸葛玄面色略霁,“只是一名信使罢了,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
这位称诸葛玄为“叔父”的少年看了一眼李二,又看了一眼自家叔父,“既是远来之客,小子命仆役打扫几间客房出来可好?”
诸葛玄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地点了点头,又拿起手边的那卷书开始看。
“此间俗事,你去打理便是。”
这眉清目秀的少年微笑着又行一礼,示意李二跟他一起出去。
“足下也亲见了,这几间茅庐,不足以招待客人。”少年走在碎石铺就出的一条小路上,领着李二往屋后走,“我命仆役清理出一间客室,今夜只能委屈几位了。”
“小郎君休如此客气,小人奉命来此,留此一夜已是叨扰太过……”李二一边嘴里讲些文绉绉的客套话,一边上下打量这个少年,心中只觉得惊奇。
少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脸来冲他笑了笑,“你那样说,是无法说服我叔父的。”
“……为何?”
少年身量未足,言行举止间却已经有了几分气势。
“我问你三个问题。”
“小郎君请讲。”
“刘表,汉室宗亲,朝廷亲封的荆州牧,叔父原本便是刘表属吏,现下又为他所荐,作了豫章郡守;刘备——又是谁?”
“刘使君自然是……”
少年微笑着摇了摇头,李二立刻意识到,少年的问题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诸葛玄的问题。
“荆州而今尚算安定,且旬日可达,徐州已历经战火,四周强敌环绕,数月方至,这一路艰辛又如何?”
李二感觉自己额头似乎有了一点汗。
“城中许多无赖,日夜盯着我家,若是举家离开,难保不遭大祸,”少年问,“又该如何?”
这几个问题的确很是麻烦,但也不是全然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