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已经消融了一半,流水潺潺,汇进冰山下面的金盘中。
袁谭懊恼地吁了一口气。
这样清凉惬意的环境,反而更令他感到燥热与烦闷。
因为他此时不是在酷烈的阳光下围攻剧城,也不是骑在流着汗的战马上巡视北海。
他又看了一眼那封手简,喃喃自语道:
“我就只能这般为鬼为蜮,欺瞒父亲,欺瞒天下人不成?”
“大公子!”
有亲随跑了进来,“扶余有信使至!”
袁谭抬起头,冷冷地望向了院中的鲜卑人。
“旗帜上书何名?”
“那队兵马打的是‘吕’字旗!头领不放心,又派细作伪装成平民,悄悄接近打听,果然是吕布的兵马!”
“什么吕布的兵马!”
袁谭一瞬间将案几掀翻了,他自己也跳了起来!
这个青年将军再没了病恹恹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眉目间的阴云与暴戾。
“烧我厌次城的打了‘吕’字旗,替陆廉运粮的打了‘吕’字旗,现下济水旁的辎重车队又打了‘吕’字旗?!以后是不是什么流寇山贼都能打着‘吕’字旗在平原畅行无阻了?!莫不是,莫不是天下人皆以为……我怕那吕布贼子不成?!”
“大公子,听说这次确实是吕——”
“什么吕布!”袁谭怒喝道,“就算吕布当真在其中,难道我便怕他不成?传我将令给扶余,我这便点起五千冀州军,再以鲜卑骑兵为前军,兵渡济水,追击敌军!”
“……是!”
天气很热,顶着太阳穿行在平原上长途行军就很是辛苦。
尤其是他们已经离开了北海的范围,来到了平原郡国边缘,因此训练有素的并州斥候们总是会谨慎地散步在队伍两侧,四处探查。
好在他们是沿着济水逆流而上,天气尽管炎热,但这条路线水草丰茂,对他们带来的骡马猪羊都十分友好,而且夏季天长,他们可以在黎明十分拔寨启程,在阳光最足时停在林中休息一下,等到太阳西斜时再安营扎寨,饮马河畔。
只要平平安安地走过平原,再走个十数日便将进入东郡。
吕布是一点都不担心臧洪的,他十分坚信小陆会替他说项,令臧洪不得不接待他。
他带了一大笔银钱,到东郡时尽可以大肆购买一批粮食,吃饱喝足之后,出了延津,过了黄河,便是官渡。
从那里再到雒阳,那路程就极近了。
坐在树下稍事休息的吕布想得很好,眉目间也将要露出一丝轻松,准备稍微打个盹儿时,远远地忽然有骑兵跑了回来,待吕布仔细打量一眼时,忽然发现是郝萌帐下的曹性。
“仲复如何这般神色?”
“将军!敌袭——!有支鲜卑骑兵,正欲往此处而来!”
吕布的瞳孔一瞬间缩紧,而后又放松下来。
“好大的胆子啊,”他骑上赤兔马,拎过马槊,想了一想,又笑了一声,“这些胡狗莫不是将我当做那般泰山寇,以为我也不谙骑术?”
高顺策马匆匆赶来,“将军欲如何?”
“我自领骑兵上前,你等将车队围起,”吕布停了一停,有意无意地忽略掉魏续的目光,“伯逊,你将陷阵营备好,到时看我动向!”
高顺肃然行了一礼,“是!”
各将依次领命,这支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也迅速被集结起来。与寻常辎重车队不同,这支车队几乎没有全由民夫推拉的板车,几乎清一色的骡车。平时赶路速度虽要迁就步卒,但遇敌时车夫很快便将这些马车依令赶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圆形的防御工事。
“弓箭手在前!”
“弓箭手在前!”
“藤牌兵其后!”
“藤牌兵其后!”
“矛手在内!”
“矛手在内!”
高顺骑马匆匆而过,仔细看了一眼阵型之后,将目光落在他的“陷阵营”上。
大地由远及近地开始了震颤。
而这支拦在车队与鲜卑骑兵之间的“陷阵营”士兵如同磐石,一动不动,连目光也不露分毫惊慌。
他们与车队工事内的士兵不同,长牌手在前,矛手在侧。
他们已经做好准备,要经受来自鲜卑骑兵的冲击。
震颤越来越近,烟尘也越来越近。
那宽而浅的济河水在阳光下,也沸腾起来!
鲜卑骑兵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之上!
这一仗并不是完全按照袁谭的命令执行的。
袁谭虽令鲜卑骑兵为前军,但要求他们等待中军一同攻击。
但扶余有自己的想法,他想要试一试,这支运送了这样多物资的兵马,到底有什么样的实力?
胡人劫掠中原,自然有一套办法,他也准备离上数百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