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列阵迎敌便是!”
这是一支精兵。
袁谭立刻察觉到了。
天气干旱,营地外的这些工事燃烧起来说快也快,但它们毕竟是木头,其中有些又在过河时沾了水,因此想要一时间将营地烧尽,自然也不容易。
袁谭也没想过什么须臾间烧尽营地的神术,火焰能令士兵惊恐,惊恐的士兵会乱喊乱叫,会四散逃命,甚至会自相残杀,引发营啸。
他只想要趁乱带兵冲进去,将吕布的兵马围杀掉!但营中的士兵跑出帐篷后,并没有慌张的四处乱跑,而是在军官的喝令下,一伍接一伍,一队接一队地快速集结起来,并且守住营寨,与冀州人厮杀在了一起!
他们一步也不让,一寸土地也不让,咬紧牙关,殊死奋战,那数层人墙组成的防线,竟然固若金汤!
竟然比营寨那高且厚的栅栏墙更加坚固!
这些并州士兵甚至能够一面稳住阵线,一面还要企图分人救火!
夜里火光忽明忽暗,袁谭离得又远,看不清人脸,却隐隐见到冲天的浓烟与火光之后,并州士兵之前,还有猛将身先士卒,拼命搏杀!每杀一人,那些并州兵就跟着发一声喊!
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遭受了一场夜袭,也不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困境!他们甚至不知畏惧!
这样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袁谭不觉为之心惊,“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他们能大破黑山贼张燕!怪不得吕布那般狂妄!有这样一支精兵,如何能不狂妄!
“传令,中军过河!”他厉声下令,“今夜必要全歼吕布贼子!”
“大公子!”有偏将立刻出言阻止,“吕布尚未出动骑兵,一旦中军过河,吕布以骑兵断我后路,又当如何?”
袁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曾看到那营中厮杀如何吗!”
“大公子——”
“那必定是吕布的主力,恐怕其中还有不少骑兵来不及上马,因此才不得不守住寨门,这样搏杀!”
袁谭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对,谁会将精兵用作诱饵,谁会甘心被抛作诱饵,仍能这般死战不退?士气不崩?
那正是吕布的中军帐无疑了!
济水两岸火光冲天,一面是熊熊燃烧的营寨,一面是无数支火把照亮的中军。
袁谭双眼一错不错,紧张地注视着这数千人的精兵慢慢下了水。向前进发,前面的人登上河滩,后面的人仍在水中时,夜色中的崮山却传来了阵阵雷鸣般低沉的轰隆声。
那轰隆声由远及近,由低沉暗哑逐渐变得比金钲战鼓还要急促响亮!
“是骑兵——”
“是骑兵!大公子!”
“大公子!”
“什么骑兵!那是!那是沉雷……”
河汉无极,悬于高天。
这样一望无际的澄澈夏夜,哪里会有什么沉雷?
那不是沉雷!那就是骑兵,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骑兵……可是那些骑兵是从哪里出来的?他们又是如何跑起来的?!
袁谭想过许多种对付并州骑兵的计谋,他选择了这样一个自觉无懈可击的,他要在夜间偷袭,烧了吕布的营寨,兵荒马乱之中,就算他能上马,他那些骑兵也必然不能尽皆上马,就算骑上马,那些战马在拥挤的混战之中,也无法发挥它们的作用。
他的确是想到了的!但他如何能猜到,这支并州骑兵并非自营寨而出,而是自营寨以南,那片崮山里跑出来的?!
如果吕布将他的骑兵藏在了那里,那在营中死战不退,诱袁谭中军压上的,又是什么人?!
袁谭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的眼睛忽然非常明亮,亮得寒光迫人,几乎要化为一支明亮的利箭,穿破黑夜,冲向骑兵奔袭而来的方向!
但他最后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怪异的嘶鸣。
“撤军——!”袁谭失控地大喊道,“鸣金!撤军!”
金钲急鸣,刚刚爬上河滩的冀州兵匆匆忙忙转身,与尚未从河里上岸的士兵挤在一起,挤挤挨挨,想要整理出个阵型时,骑兵已经如风一般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那些骑兵甚至不需要火把,因为火把与营地外的火光已经足以将整片河滩照亮!他们大可以随心所欲地弯弓搭箭,一轮箭雨倾泻过后,再将马槊拎在手中,对准那些冀州人勉强集结起来的阵型,践踏而过!
狂风荡过长草,当第一排的士兵倒下时,第二排第三牌的冀州老兵尚且想要继续战斗,维持阵型,但这支骑兵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他们甚至准确地发现了那些手拎火把的人多半是维持阵型不乱的小军官,于是箭矢和槊尖都对准了他们!
杀死一个,再杀死一个!将阵线撕开,再也不给他们修补的机会!
“后退!后退!”袁谭大声喊道,“后退——!”
这场蓄谋已久的夜袭终于变成了一场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