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顽劣,竟能得诸公这般看重,”县丞的声音有些哽咽了,“蓬门寒素,酒宴潦草,在下正吩咐儿郎们杀猪宰羊,片刻便——”
“如何这般隆重,”令长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子思为人清正,家无余财,怎好令你破费呢?我已吩咐仆役,在县府支起青庐,备好酒宴!待新妇登门,迎了新郎一并去我府上便是!”
满心欢喜的县丞忽然愣了。
……这是什么话?他家娶妇,昏礼自然是在他家行,青庐自然是在他家起,酒宴自然也是他家出!
可是他刚想说话,门外便有一阵熙攘嘈杂之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声喜气洋洋的“新妇至!”
“新妇来啰!”
这些跟着世家豪强们前来观礼的人群中,爆发了一阵起哄声。
“新郎呢?”
“新郎催出来!”
“新郎催出来!”
这场昏礼除了时辰还是这个时辰外,体统已经全然不是这个体统了!
可是这群县府的官员一拥而上,早将新郎簇拥着送出门去!
“这成什么样子!”柳夫人的眼泪便要出来了,“我儿难道要去入赘的吗!”
这柳家的体面,柳家的风骨,柳家的——
县丞猛地推了夫人一把,二人赶忙跟着出了门。
火把将整条街都照亮了。
洒扫干净的街道上称得上人山人海,似乎整个平邑城的百姓都跑出来看这场昏礼。
但没有什么人敢上前起哄,因为婚车两旁有穿甲配刀的女兵一字排开,不苟言笑,杀气腾腾。
当新郎走出去时,有个俏丽妇人正将车帘掀开,于是新妇的面容便从黑暗中慢慢显现在火光之下。
粉白黛黑,细腰秀颈,新妇果然是个美貌佳人,怪不得新郎一见了她,欣喜得眼睛里便带了泪水。
……怪不得翁姑也激动得跟着泪水涟涟。
但事实上,除了这位身上还带着伤,走路不是很方便的新郎之外,这些宾客根本没有注意新妇到底相貌如何,是美是丑。
他们的目光放到了随车而至,正在陆续下马的十几名骑士身上。
其中一位显然是年轻女郎,容貌美艳,肌肤洁白,身姿十分轻盈地跳下马后,便去迎另一个人。
那人尽管一身常服,年纪也不过二十余岁,但十几名骑兵都跟在他的身边,显见恭敬极了。
柳夫人见了那人的面孔,牙齿忽然“咯咯”地轻轻响了起来。
“那是谁?”她颤抖着伸出了手指,喃喃地问道,“那个人!那是谁?”
但比她的问题更快的,是这群豪强呼呼啦啦凑上去的身手,其中最快的自然是令长,“纪亭侯与陆校尉今日竟亲至平邑!”他的声音激动极了,“在下何其有幸!”
“我姊妹二人,正为甥女昏礼而来。”陆廉笑吟吟地扫过去一眼,就落在了柳夫人身上。
门口处响起了一片小小的骚动,引得两位新人停了脚步。
“夫人欣喜得昏过去了!”有人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