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子义今日前来,必定还有一箭!”
“若是子义前来,我就下马和他打!”
“他也下马?”
“他也得下马!”
“哦,”张辽说,“我不下马,你想在地上和我打,那就来吧。”
他一声口哨,周围十余个亲随骑着马嘻嘻哈哈地溜达过来了。
陆悬鱼板着脸,“那我也打得过。”
“不受伤?”
她看看围上来的这群并州老兵,脑补了一下十几匹战马冲过来时的场面。
“……不受伤有点难。”
张辽伸出一只手,做了个有点夸张的手势,“那就请纪亭侯继续操练。”
……在骑马这一项上根本没有啥天赋的纪亭侯感觉痛苦极了。
张辽这些日子一直领着骑兵在北海四处转悠,震慑豪族,顺带就给她补补课,教学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在被骑兵追杀的时候,怎么保命。
骑兵并不是只有排山倒海正面冲锋一种玩法,他们会从两翼包夹,会从身后追击,会在她反击时立刻撤离,在她疲惫时重新围杀上来,还会像刚刚这样,她在跑,张辽在她不远处几乎平行的地方也在跑,然后冷不丁来两箭。
……她以前没上过这种课,她没逃跑过。
不过张辽很容易就说服了她。
“袁绍自占领幽州之后,本部骑兵已逾万骑,若是算上乌桓鲜卑骑兵,或许有三万之众,以青州地势之平坦,任你有项王之勇,凭他们往来射杀袭扰,也能取了你项上人头。”
她默默地摸摸自己的脖子。
“你的扈从们皆擅长马上作战,但若主帅弱于骑术,将来一样会受困于此,还要枉送了那些亲兵的性命。”
……于是就被拖来补习骑术了。
在荒原上骑马撒欢乱跑,很容易就跑远了。
回头看不见千乘,估摸着是离济水近了些,她和张辽商量着,不如到河边休息一下,正好饮马时,远远地忽有哭声传来。
有妇人领着两个孩子,坐在河边哭泣。
她正想上前询问时,张辽忽然拉住了她的缰绳。
“你若是过去询问,她必要逃走的。”
“……为何?”
“千乘以北的民户已经迁尽了,”他说道,“那妇人是偷偷跑到济水旁的,若是被官吏见了,要罚。”
人离得很远,只能看到几个身影站在那里,却听不清她对着河水在嚷些什么,只觉得伤心极了。
“千乘附近的农人,有些不曾撤走,便被袁谭掳回平原了,”张辽说道,“原本有人想去平原寻人的,只是平原以南,千乘以北这一片土地已经荒废,又有官吏巡查。若是在我们这边被拿住,就会罚去做苦役,若是在平原那边被发现,就地诛杀。”
她恍然大悟。
“她的丈夫也许还活着,”她说,“但似乎跟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是。”
“只不过是两条河而已,跟星汉似的。”
张辽似乎想笑一下,但当他笑出来时,就变成了苦笑。
“诸侯征伐,生民流离,此不过一斑而已。”
父亲与儿子不能相见,妻子与丈夫被迫分离,也许活着,但只能隔河相望,大哭一场,就像是两个国家,两个世界一般。
“可是,”她指了指河的北岸,“那里也是大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