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都震惊了。
临近年关,风雪越来越大。
吕布已经吩咐营中士兵暂免操练,他也就免了自己巡营的苦差,少出门,少吃粮。
这样的天气适合干点什么呢?他抱着酒壶,浑浑噩噩地想,可以约几个人一起,一面饮酒作乐,一面玩个投壶,他是很擅长这个的,从年少时从军起,每每去丁建阳府上赴宴时,若论玩起投壶,众人都不及他。
吕布想到这里,立刻便喊来了仆役。
“你去!”他嚷道,“去营中,把他们一个个地,都喊来!陪我饮酒,一起玩个投壶!”
仆役诚惶诚恐,“主君要唤哪几位将军来?”
“说你不是个机灵的,你当真就甘心当一条笨狗了不成!”吕布骂道,“无非是侯成魏越,魏续高……”
他不该喊高顺来。
夺了陷阵营之后,高顺什么表示都没有,每次见了他依旧神情自若,平日里除了研读兵书就是练习武艺,丝毫不曾懈怠,也丝毫不曾表露对他的半分恨意。
但吕布从此更不想见他了。
……这是心虚呢,还是后悔呢?
这个醉眼迷蒙的中年男人颓然地挥了挥手,“算了,你快滚吧!”
自从他来到雒阳,他自觉事事小心,于朝堂之事,也曾用心谋算。
但不知道为什么,吕布还是觉得自己渐渐将路走尽了。
当初刘备被曹操攻打时,他不曾被张邈说动,未出兵去救下邳之围,他做得应该是不错的。
因为那时雒阳还有董承虎视眈眈,与他争权夺势。
后来他用计将董承推了出去,一则解了下邳的危机,二则也为自己去除了一个竞争者,他做得也该是不错的。
自从董承死后,西凉兵四散,现下他的并州军已经是大汉朝廷所能倚重的最后一支兵马了。
吕布抱着酒壶,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想得一点也不错。
听说宫中传出消息,女儿或许已经有孕,若是能诞下皇子,自己就将被封为大将军了!
大将军!他几乎将达到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位置了!
——尽管这个“大将军”和雒阳街头的贩夫走卒没什么区别,一样的落魄,一样的惶恐。
当杨修登门时,吕布并没有出来迎接,而是由仆役将他引进去。
杨修初时认为这是一种傲慢,他不介意,但终究会有些不快——朝廷危如累卵,他吕布也是如此,竟然还有心故作此态?
但当他见到吕布的那一瞬,他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
所有的窗子上都盖了皮毛,严丝合缝,屋外的寒风进不来,屋外的天光也进不来,四处皮毛遮挡下,这间屋子便仿佛一座洞穴。
现在还不到晌午,吕布已经如同软泥,瘫在被酒洇湿一小半的毯子上。
他的发冠已经有些歪了,胡子更是乱作一团,胸襟上也染了酒液,整个人就这么缩在这个小小的洞穴里,睁着两只迷茫的眼睛看着他。
杨修吃惊地看着他,努力去回忆第一次见到吕布时,他是什么样子的。
“德祖……”这个缩在洞穴里的东西勉力开口了,“来此何干?”
“来拜访温侯,”杨修温和地说道,“温侯好兴致。”
在那一团乱蓬蓬的胡子里,咧开了一张嘴,似乎冲他笑一笑。
“你拜访什么,”他说,“你必是想来利用我。”
这位年轻俊秀的文士弯下身子,略带一点惊奇地看着他,吃不准他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毕竟吕布这人不管喝没喝多,说话都是很不中听的。
雪停了。
她登上了演练场的土台。
这里也点起了两个炭盆,放在她的胡床旁,让她可以一边观看士兵们演练,一边烤火。
陆悬鱼原本以为这是张邈张超看她是年轻女郎,特意为她安排的,然后看到这两位大爷用皮毛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边一个坐在炭盆旁的样子之后,她就懂了。
“二公如此打扮,”她好奇地问道,“如何陷阵杀敌呢?”
弟弟看看哥哥,哥哥看看她,有点吃惊,很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为将者,自当运筹帷幄之中,制胜于无形……”
“这个我听说过,”她打断了张邈的话,“这是形容张良的。”
被打断的等着她说下句,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说下去了:“二公觉得,你们俩哪一位有张良的水平?”
哥哥又看看弟弟,弟弟的脸上也有点困窘了。
“我等也曾起兵会于酸枣,”张超勉强说道,“虽说用兵的确不如辞玉将军这般高明……”
她张张嘴,又把嘴巴闭上了,过一会儿才开口。
“那行吧,让士兵对阵演练一下,”她说道,“孟卓公领一军,孟高公领另一军,咱们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