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没好处,还往死里得罪人的事,就该这么办。
蔡瑁恍然大悟,深以为然。
“听你这一席话,”他感慨道,“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襄阳城外阴了许多天,终于拨云见日,晴了这么一天。
代价大概是风有点大,毕竟这股料峭春风坚持不懈地将乌云吹散了。
这座坚城三面环水,一面为山,因此号称“铁打的襄阳”,淯水、淅水、汉水在此汇为襄水,二百多米宽的河道便是天然的护城河。
自从刘备占了汝南到庐江这一大片土地之后,自然令关羽加紧操练起了水军,只是此时上游冰雪未消,刘备以行船不便为由,婉拒了襄阳城内相见,因此最后这场酒宴设在了襄水对岸的樊城。
……这就不是一个好兆头,蔡瑁站在刘表身后,心里这样嘀嘀咕咕。
比起“铁打的襄阳”,樊城地理位置就吃亏多了,因而又称“纸糊的樊城”,难守易攻,刘备若是领大军自淯水南下,不取宛城而夺樊城,凭刘备现今实力恐怕也是拿得下的。
但刘表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些军事上的细枝末节,他原本就是一个不善征战的诸侯,此时头戴长冠,腰配玉带,脚踩方履,身长八尺,一身端肃打扮,立于五采华盖下。
他自年轻时便是锦衣玉食的贵公子,现在虽已上了年纪,却堪称贵气逼人,风采绝伦,任谁见了也会觉得若论“帝王气”,织席贩履出身的刘备必然相形见绌,大概他自己也作如此想,因此虽等在城外,却并不焦心,只时不时地捻捻胡须,面露微笑。
远远的山坡后面,渐有旗帜而来。
“那是刘玄德吗?”
“看旌旗上作何书耶?”
“左将军,移风乡侯,是了,是了!”
“看那骑兵!莫不是吕布留下的并州骑兵?”
“不是留在青州了吗?那多半是……那两名旗兵擎的旗上……”
“汉寿亭侯?关羽也来了?!”
身后的队伍起了一阵骚动。
蔡瑁站在刘表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似乎微微侧了侧头,眉宇微微皱了一下,而后立刻将头转了过去。
那支队伍越来越近,为首的骑士眉目也渐渐变得清晰,于是身后又有人悄悄赞叹起来。
“这般风度,不愧汉室宗亲啊……”
刘表似乎根本没听到,已经迎了上去。
众人也跟着呼呼啦啦地迎了上去。
主公的步履走得有点急,蔡瑁想,他肯定听到了。
从马上下来的那位骑士已近四旬,有一双平而长的眉毛,相貌端正,身材匀称,也是一身长冠服的打扮,只是衣衫不如刘表,配饰不如刘表,贵气也不如刘表。
但他的声音爽朗又洪亮,一听就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
“景升公!”刘备上前一揖到底,“备自少时便知‘八俊’才望闻于天下,尤以景升兄凌刚摧坚,视危如宁,宁受讪议,不作趋附!今见景升公风度,方知人言不虚!”
“玄德奉朝命,讨篡逆,明信义,其功远过我矣!”刘表扶住他的手,感慨一句,“世上有玄德这样的英雄,我却今日方才得见!”
“景升公——”
“你我皆为汉室宗亲,便如亲兄弟一般,”刘表亲热极了,“我年长玄德廿载,唤你一声贤弟如何?”
“兄既不弃,弟感激涕零!”刘备放眼望去,轻轻扫了一眼刘表身后的官员与士族,“荆楚之地,果多逸才!”
他的目光并没有长时间停在哪个人身上,蔡瑁却莫名觉得他这句话就是对自己说的,明亮的目光中,丝毫不掩欣赏之意。
但他很快发现,周围这些名士与官员们也接收到了这个欣赏的目光,并且有人比他快一步便作出了反应。
“自古有言,荆襄贤士,皆卿材也!”
“这般自夸,殊厚颜也!”有人立刻笑骂了一声。
“籍非楚人,如何夸不得呢?”
士人中传出了一片笑声,气氛轻松愉快极了。
刘表的目光却微微动了一下。
《左传》里的确有这么一句,“惟楚有材”,但可不是仅夸楚地多逸士,而是说楚地的人才都给了晋国用。
见到这样一位至诚君子,蔡瑁想,主公的杀心不仅未消,反而更盛了。
他想起几日前的谋划,心中越来越不安,想要寻一个机会凑到刘备身边,提醒这人一句时,刘表似乎早就猜出了他的心思,伸手牵起了刘备。
“城中已备水酒,正可为这雄壮兵马洗尘!玄德贤弟,请随我一同进城!”
马车赶了过来,刘表笑吟吟地领着刘备上车时,这位朝廷亲封的左将军身后忽然出来一骑。
这人身材高大,面色红润,又有美须髯,原本是个极其显眼的人。
但刘备身后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