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回信就是这时候送来的。
与其说是跟她商量,不如说是一封以死明志的遗书。
她想要一半的战马,牵招说只能给她四分之一,也就是只有四百匹;
她说可以放他们回冀州,牵招说那你还得把俘虏到的士兵还给我们,伤员也得还给我们;
她寻思饶他们不死已经是看在战马的面子上了,没想到牵招还能以马为质,没节没操地继续跟她谈判,他就没想过要是她不想要战马了,他是不是就准备死在这儿了呢?
“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她问道,“你和主公是怎么同他结为好友的?”
田豫艰难地将嘴里那口肉夹馍咽下去,声音就显得有点闷声闷气。
“牵子经并非贪婪之人,”他说道,“他只是愚忠罢了。”
她撇撇嘴。
一旁吃饼子吃得很慢,也很优雅的小司马忽然开口了。
“将军,牵招已入将军彀中矣。”
司马懿的看法是:既然牵招写了回信,这事儿就算成了。
他想要啥,她只要给给给就是了,想要俘虏?给!想要伤员?给!你没说要点路上带的干粮?那我也给!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你对他一见钟情了?”
……旁边正在喝水的田豫忽然呛了一下。
但小司马一点也没被她的话噎到,“那位牵招将军样貌平凡,将军说笑了。”
“那我送人送粮,大费周章,就只为四百匹战马?我大举进攻,他纵有杀光战马的心,也未必有此余力。”
司马懿微笑了一下,“将军这样直率的人都觉得其中有诈,难道袁绍帐下谋士察觉不出来吗?”
这场战斗折实是有些惨烈的。
陆廉的中军营内外都染上了一片血迹,蚊蝇拼命地附在上面,享用这顿饕餮大餐,于是即使入了夜,也到处都有一片“嗡嗡”的声音。
因此谁也想不到,在清晨打得你死我活,难分难解的两群人,第二个清晨到来时忽然就平和而客气地握手言和了。
青州军像潮水一样撤去了,只留下交接的少部分士兵,给他们送来俘虏与伤员,还有十车已经做好的麦饼,以及大桶大桶的清水。
冀州兵觉得这一幕不可思议极了,但不耽误他们疯狂地涌过去,有人贪婪地抓起麦饼,塞进自己的腰间,有人赶紧将刁斗伸进水桶中,盛满之后美美地喝上一顿,还有人心急如焚,先去俘虏中寻找自己的阿兄阿弟,甚至是自己的父亲或儿子,然后再忙忙地挤去辎车旁边,想要为自己的亲人抢两块饼子,打一壶水。
当他们看着将军并未按照约定送出近千匹战马,而是只送出了四百匹马,对面也毫无怨恨之色时,这些士兵的目光里就带上了更加钦佩敬服的神色:
——咱们将军这哪是与田使君有旧?分明是与陆廉有旧!
——你看她待咱们将军多客气!不仅把俘虏和伤兵送了回来,还给咱们送来了食水!
——她只要咱们四百匹马!换了是你,你同意么!
——将军那封回信,到底写了些什么?
当他们踏上归途时,这些劫后余生的冀州兵开始疯狂地猜测起了他们的牵将军与那位小陆将军可能存在的轶事,比如说牵将军只有三十余岁,虽然长子已经订婚了,次子也开始相看了,还有一个小儿子听说已经会满地乱爬了,但是,这不耽误他和那位小陆将军书信传情吧?
小陆将军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是个女郎,居然迟迟不曾婚嫁,是不是对咱们将军有情呢?
嗨呀!那将军这一仗打的!必定是心如刀绞,百般不情愿的!
牵招刚开始是不曾听到这些话的。他听到时立刻便严厉禁止了士兵,不许他们再提,但他也只觉得陆廉是田豫的主君,又是刘玄德最倚重的将军,还是个年轻女郎,不该被这样讲来取乐。
除此之外,这传言荒谬得让他根本不曾将它往心里去。
但他绝对不曾想到,这件事传到了濮阳大营时,在有心人的耳中,已经变了另外一个模样。
尤其是许攸刚刚攻下濮阳,而文丑蹋顿惨烈地成为对比组时,这个传言就带上了更加危险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