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袁公想以正兵胜之,恐怕也不容易吧?但若不能速胜,待关羽陆廉的援兵到了,战事陷入胶着,岂不错失良机?
这良机正是他抓住的,刘琰心中得意的想。
待将来袁公统一天下,哪怕是沮授审配荀谌这些人也越不过他去!
郭公则先生是位当世奇才,屈居于他之下倒是暂可忍受……但若论起如何能得主公欢心,难道他刘琰就不擅此道了吗?
到时候他不仅将有无边无际的良田,还有上万的奴仆,有数以百计的美姬,他甚至可以照着袁术的寿春宫规模,也修一座壮美的宅邸!
袁公还有几个女儿,刘琰想着想着,摸了摸自己保养得很精心的胡须,又微微笑了。
他年纪正好,刚刚四十,称得上“为人洁白晰,鬑鬑颇有须”,而家中的继妻二十有八,花期将过,到时若是将她休弃,再迎娶一位美貌倾城的公主,一切就完美了。
这些缥缈又迷幻,但的确很愉快的白日梦轻而易举地攫取了他的心魂,但除此外,他确实也鲜少关心战场,因此刘琰是过了许久之后才察觉到不对劲的。
旗兵确实很多,但正常的军阵是一群人簇拥着一个旗兵,而今日的战场上只有旗兵摆开阵势,旗帜下空落落的,没有人。
他原以为那些士兵随后便到,但他等了很久,等到对面的旗帜也缓缓出现,向着涡水旁的这片山坳而来时,那些士兵还是没到。
刘琰心里忽然慌乱起来。
他慌乱地向左右张望,他自然不是独自前来的,他身边有很多谋士,没错,有很多谋士,还有主公!主公刚刚策马离开了,他不以为意,但为何迟迟未归?!
还有张绣、蔡瑁、刘勋,他们昨日都与他歃血为盟了!大家都是同袍的兄弟了!兵马未来也就罢了,怎么连个口信都没有!
风渐起,旗帜在风中展开,一眼望去,气势逼人,附近又有不知什么地方传来沉雷滚滚,令他胆战心惊。
刘琰望向不远处骑在马上,正聚精会神查看袁绍军阵容的徐庶。
“元直,主公为何迟迟不至?”他匆匆下了轺车,跑到徐庶身边,指了指那空空荡荡的阵容,“还有,还有兵士……这,这总不是前军吧?”
徐庶像是没听见,甚至没看见有这么个人拦在马前,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不同寻常的态度更令刘琰害怕了。
寒风一阵比一阵更烈,他额头上,后背上的冷汗也一阵比一阵更烈,他岂是那等看不懂别人神色的愚夫?!刚刚来时徐庶还客客气气同他寒暄过几句天气如何,现在忽然变了个脸,这意味着什么?!
刘琰想都不敢想!
可是哪怕他再不愿承认,再不愿相信,这场战争都开始了!
冀州军无知无识地走到三四百步远的位置后,才忽然在山坡下停住,可是自侧翼的山上传来,如沉雷般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恍惚间甚至已听到了战鼓声!
徐庶望向身边的传令官,“贼已入彀,传令旗兵后撤!”
刘琰再也支撑不住,忽然就瘫软在地上!
——主公啊!主公啊!是我对不起你!我只是,只是因为一点与陆廉的怨怼私仇,才生了这个心!
自你幽州起兵,屈于公孙瓒之下时,我就追随你了!这么多年!我何时不是忠心耿耿!今日我只是怒急攻心,做了件蠢事!我并非真的要置你于死地!我!我与主公你相伴多年,我岂不知你的本事!这天下除你之外,还有哪个配当天子!主公!若,若能饶琰一命,必当感恩图报……以死报之!以死报之!
有骑兵已经冲进了冀州军中,不曾防备的阵容一下子大乱起来,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嚷着维持阵容,也有人已经开始慌乱地逃跑,还有人狼狈地踩过涡水的冰面,却没想过这里并非河北,冰面常不牢靠,一脚踩上去,冰面开裂,于是人仰马翻,一片嘶鸣。
这样一支大军,刘备想全盘吃下是几乎不可能的,但若论给他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毫无疑问这一日是做到了。
但刘琰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鼻涕眼泪全在脸上,连身边有仆役将他拽起来,重新搀回轺车上都不知,更不知那些执旗兵,还有那些谋士,都已经冷漠地绕过他向回走了。
没有人过来抓他,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他想好了一肚子抱怨,自责,哭求,怒骂的话,竟然一句都用不上。
只有几个小军官路过时粗暴地骂了他的车夫一句,让他们不要挡路。
这句话似乎起了一点作用,后面路过的人就停了一下。
“武夫无行,威硕不必在意。”
那是个看起来很温厚纯良的中年文士,也坐在轺车上,披着厚厚的皮毛,一副很小心很会养生的模样。
他先递过来一块丝帛,请刘琰擦一擦脸上混在一起的鼻涕眼泪,这令刘琰心中升起了一丝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