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是乐陵侯最为倚重的家令,乐陵侯今天吃了一条鱼,明天在院子里拔了一棵葱,大家只要想打听,都能打听到!
这样干的坏处当然是很明显的,陆廉没啥秘密可言了,好处也很明显,陆廉没啥秘密可言了。
阴谋家与政敌们需要费尽心思买通仆役打探到事,只要带着两块饴糖去陆廉家门口,三岁的孩子都能给你讲上一段。
——什么人去过她家?
——文远将军呀。
——还有什么人?
——仲达先生和孔明先生,子义将军也经常来呀。
——就没有什么人带着礼物上门吗?
——有呀,有这个和这个和这个,那个和那个和那个,不过礼物都是怎么拎进去的怎么拎出来的呀。
——再仔细想想?
小童仔细想了半天,终于眼睛一亮。
“最近那个挺年轻,挺漂亮的西凉土狗,天天都往大将军府里跑!而且他前脚来!文远将军后脚就到啦!”
全城渐渐都弥漫起了微妙的流言时,陆悬鱼这座清幽的小院落里吹起了一阵清风,将竹帘掀起了一角。
“你……”她迟疑着开口。
坐在对面的马超突然就竖起耳朵,很注意地听。
“你还不回西凉啊?”
马超的耳朵又耷拉下去,“没拿到我父的印绶之前,我不能回去。”
哎?她摸摸下巴,朝廷还没给马腾一个侯爵吗?
她模糊记得这个问题好像在朝堂上讨论过。
……然后呢?
她拍拍一旁的黑刃。
【你怎么好意思问我?】黑刃冷冷地问道。
【我当时打盹溜号了。】她很客气地说。
【所以?】
【所以如果你记得,】她说,【你提醒我一下?】
【好,那我提醒你,】黑刃的声音就很恶意,【我给了你一个剑履上殿的机会,你把它弄丢了。】
……………………
她想起来了,她犯了一个低级错误。
作为朝臣,朝会时她得把自己这柄四尺长的黑刃和自己的鞋子一起留在殿外台阶下的。
……该说不说,有了黑刃以后,她没再穿错别人的鞋子。
【我知道了,】她臊眉耷眼地表示,【你不用再说了。】
马超还在看着她。
她挠了挠有点痒的头皮,努力长出了自己的脑子。
“你父与韩遂……?”
西凉土狗点了点头。
朝廷是瞧不起马腾和韩遂的,比之江东更加瞧不起,孙权虽然是个小毛头,蜷在尚未开发的江东芦苇荡里,他却是有一个英雄豪杰的父亲,以及一个耀眼的兄长的。
况且更重要的是,孙坚与公卿们没仇,这群西凉土狗和朝廷的仇那就大了去了。
朝廷当然不会对着马超讲这些,但他们会在封爵的问题上表现出游移的态度——
江东只有一主,你们关中却有十来个小诸侯,相互攻杀,不能推举一位共主,那朝廷怎么发你们爵位啊?总不能人家江东发一个,你们发一堆吧?大汉的爵位那么不值钱的?
所以,你们俩研究一下,到底谁捧着爵位回去?
“这挺好办的,”她立刻说道,“谁亲自来,朝廷自然封侯。”
马超愣愣地看着她。
她拿起杯子喝水。
“阿姊,”他哀怨地说道,“咱们既已是一家人,你怎么不看顾我父些——”
她一口水就差点喷出来。
“你不要乱说!”她嚷道,“乱说会犯错误的!”
马超就闭嘴了,一双眼睛闪亮亮的,像是蓄了泪水一样看着她。
“你来下邳,原本是要看一看这里形势如何,也要看一看刘备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她说,“你现在看到了,三五年内,平定河北后,我就要还四海一个清平。”
那个看起来又憨又直,又萌又软的马超消失了,就像一层冰雪制成的壳子在火光下渐渐融化消弭,露出下面真实的模样。
这个年轻武将眼中藏起的桀骜与狂妄,真切地浮现了出来。
“朝廷配吗?”他问。
“百姓配。”她答。
马超脸上露出了一丝奇异的微笑。
张辽听说马超又跑去乐陵侯府时,是有一点犹豫的。
……实不相瞒,他那时正在观看骑兵试乘西凉马。
该说不说,西凉马高大威猛、耐力爆发力都是最上乘的,尤其这一批还都是受过军事训练的战马,还很听指挥,属于该凶猛时很凶猛,该温顺时也很温顺的最好的那种战马。
要不怎么说“凉州大马,横行天下”呢!
不过张辽并没有被正事绊住很久。